我找到的楼梯没有门,不过看得出来楼梯最下层有扇门,门上一片空白,透露着不祥。我们走下楼,我敲门,门打开。赫斯迪的脸出现在门前,窗帘般的浓密胡子刮得乱七八糟,头发湿湿的,可能发霉了,土黄色皮肤已呈枯藁。扑鼻而来刺鼻的火药味、灯油燃烧的味道,还有纽约住家底下的各种食物烹调味。
&ldo;跑来这里干嘛?&rdo;赫斯迪不悦地问,英国腔仍然明显。
砰!不是太大的爆炸,但也让我马上抱住小鸟,因为她像尾巴被人踩到的小猫吓了一跳。赫斯迪纠结的眉毛又绷得更紧。
&ldo;很好。感谢你,怀德。没看到炸药爆炸,我要怎么确定新炸药的颜色是正确的颜色?&rdo;
我们犹豫地跟他走进门。这是另一种实验室,不过是工匠黑麻麻的工作室,不是科学家明晃晃的游乐场。
油灯发出硫磺色黄晕,照亮一张简陋的床、一个加上格栅但苍蝇围绕的通风口、两张大桌子和一个小小的烹饪火炉。到处都是钵和杵、一堆堆爆竹、烟火棒和瓶塞封住的火药粉。墙壁钌上木板,地下渗出某种污秽的水气,木板跟硬梆梆的泥土地相连的地方冒出分泌物。可能是夜壶满了,要不就是后面的租屋(我从不怀疑后面还有住人)拿学校水槽来装污水。
总之,这是我看过最不适合住人的房间,特别的是,里头只住了一个人,而不是一家十口。
&ldo;是因为烟火吧?&rdo;我问。
&ldo;什么?&rdo;
&ldo;因为要测试烟火,你只能一个人住。你必须租下一整层屋子,而你只负担得起这种房子。&rdo;
&ldo;关你屁事,那个小鬼跟着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戴着警徽,还有你来这里做什么?&rdo;
我把他需要知道的都告诉他,其实没什么好讲,短短三十秒就报告完毕我当上警察的过程。我们的时间不多,但速战速决对赫斯迪反而好。
这位烟火制造商弓着背气鼓鼓地站在他的作品面前。这家伙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他痛恨让人发现他住在地下室,对他来说,上帝只会让没用的人穷困潦倒,也难怪他觉得丢脸。他在一个铁制蒸馏器前走来走去,检查里头的东西,然后冲回研钵前,再把抹成粉末的红色染料倒进蒸馏器,滤出粉末,根本无视于我们的存在。别的不说,我竟然跑来这里要他教一群小孩制造烟火,以此为交换条件要他们当我的眼线。从赫斯迪的观点来看,我确实是个大混蛋。
&ldo;如果你能说服我做这种傻事,我就提名你当市长,&rdo;他厉声说,&ldo;滚出我的工作室,我没闲工夫做善事。&rdo;
我正要提出条件,小鸟突然兴奋大叫。雀跃的尖叫声拉扯着轻轻绑在我颈后的某样东西。
&ldo;这个有个小握把,&rdo;她说,&ldo;我看过烟火,在河面上,但从没真正拿过。这就是它的功用吗?在烟火点燃时握着它?这是什么颜色的?&rdo;
赫斯迪对小孩根深抵固的反感似乎稍稍消退。
&ldo;银色。&rdo;
&ldo;你怎么让它变银色的?&rdo;
&ldo;用金色的粉末,尽量用最便宜的。&rdo;
短暂的沉默。拿这点继续发挥只会让沉默加剧,但我没说话。
&ldo;如果你愿意教报童制造烟火、加强舞台效果,我就付你钱,让你搬出这个地方。&rdo;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