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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要说&ldo;自然生活&rdo;，就涉嫌&ldo;理想主义&rdo;，尽管理想主义已含羞带愧退场了，剩下的挂念仍然是&ldo;怎样才能比较自然地生活&rdo;，人类可怜到只求各留一份弹指欲破的隐私，有隐私，就算自然。

&ldo;隐私&rdo;，&ldo;自然生活&rdo;，昆德拉乐谈的一而二、二而一的话题，&ldo;任何揭人隐私的行为都该受到鞭挞&rdo;。谁来鞭挞呢?&ldo;隐私&rdo;原本不成其为。权利&rdo;，当它受到邻人般的警探和警探般的邻人昼夜作践时，&ldo;隐私&rdo;才反证为神圣。因此，一旦到了争隐私的时候，必是万难拥有隐私了。而专以摧残隐私为能事、乐事者，却着准被虐者的弱点，久而久之的作践，使人丧失私生活的界范，再久而久之就泯灭了私生活的意识。

&ldo;没有隐私，爱情和友谊将是不可能。&rdo;昆德拉在塞纳河畔说这话是有深意的，在坦克的履带下，三复斯言也等于梦呓，新的野蛮以极权、官僚、武力为特征，步步袭毁。自然生活&rdo;，举凡&ldo;严酷&rdo;，皆&ldo;轻率&rdo;出之，昆德拉认为&ldo;轻率，是莫大的罪过&rdo;，到了&ldo;自然生活&rdo;被破坏得使人失去&ldo;私生活&rdo;的意识时，一切更其轻率得不觉其轻率，&ldo;无限悲观的幽默&rdo;也棘手于架构文学了‐‐中古的&ldo;野蛮&rdo;在嗜杀。文明&rdo;后，会徐徐异化为&ldo;文明&rdo;，近世的新&ldo;野蛮&rdo;具有克止异化的特殊功能。至此，信念转为：轮回即使状如中断，实未中止，运行&ldo;野蛮&rdo;与&ldo;文明&rdo;的消长的仅是轮回的诸律之一律，此一律始终受诸律的制约。

&ldo;轮回观念&rdo;怎会是由尼采启示的呢，这个古老观念经尼采重提时滤去了宗教幻想，便赤裸直接得使哲学家们大感困扰‐‐它的无处不在的威胁性，逼使昆德拉作成其生涯，由此联想到尼来之为尼采，他在文学家身上发生的亲和力，往往大于对哲学家的影响。历历可指的是：凡在理念上追踪尼采的那些人，稍后都孱乏而离去，莫知所终，而因缘于品性气质，与尼采每有冥契者，个个完成了自己的风范。昆德拉是不孤独的。带根流浪人，精神世界的飘泊者，在航程中前静后后总有所遇合。一个地球仪也够了。

两个朔拿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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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鱼

有没有读了安徒生写的《海的女儿）而不动衷的人，我想是没有的。

而雕刻家埃里克森总也是一秉至诚，铸作了青铜的&ldo;美人鱼&rdo;，她的右手捧在岩石上，左手搭在腿上，她有两条以致命的痛苦换得的腿，现在屈膝坐在海边，望着海‐‐她并不凛亮，确是有一种特殊的淳朴真挚的感应‐‐哥本哈根缺了她就不成其为世界名城。

她的意义已被复合得说不全了，热情、忠贞、智慧、懿德，她带给丹麦除了爱的道义、牺牲的荣耀，还增加了丹麦人的财富，川流不息的旅游者，到了北欧，谁不想见见她。东欧的美人鱼是尚武的、官方的，北欧的美人鱼始终文静，纯粹是民间的（虽然她出身是公主），她比任何一朝的丹麦国王都重要，在丹麦人的心灵上。

丹麦可爱的东西真不少，物理学派、童话、文学评论、饼干，就这些巳够我欢欢喜喜。对不起，我在美国还是一直吃丹麦出品的饼干的。

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三日美联社哥本哈根电：&ldo;昨日，美人鱼右臂被人锯走一截……&rdo;

&ldo;……二十年前，她被人锯走了头颅，迄今尚未破案。&rdo;

&ldo;锯手臂的暴徒是两个十八岁的青年……&rdo;

&ldo;两个暴徒承认是酒醉后的行为。&rdo;

警探说：&ldo;两个青年酒酲后，发现同伴中太多人知道此事，不可能逃得掉，才携着锯下来的手臂向警方自首。&rdo;（否则又不能破案了，丹麦警探吃什么的!）可见两个丹麦小子在酒酲时很有推理力，是啊，喝多了自然就糊里糊涂了，那么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手臂锯下来，至少可以相互把同伙的手臂锯下来玩玩。

上午十时收到美联社哥本哈根电，到夜间还是不想说话，不想看书，音乐，免了吧。

临寝，有点饿，喝牛奶时看见饼干匣上的&ldo;海的女儿&rdo;的画像，我连饼干也不忍吃‐‐右臂，是撑在岩石上的。

但愿丹麦国没有废除死刑。

睡不着，以越洋电话询之于丹麦的老友，她说：&ldo;嗯哼，那暴徒吗?已经交保释放了……&rdo;

该死的哥本哈根警察局!

我断言十九世纪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只有二十世纪才会如此。

该死的二十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