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睁开眼问:&ldo;这些天你野到哪里去了?&rdo;
我说:&ldo;胡乱出门溜达一圈,也算长见识。&rdo;
&ldo;长见识?&rdo;阿爹冷冷道。&ldo;不知会一声,便跑出去长见识,害整个长安城为了寻你都鸡飞狗跳。你莫非以为我会夸你?&rdo;
我说:&ldo;我晓得阿爹不会夸我;阿爹您从不夸我的。您多夸夸优姝和优泽,便能把我的份全夸完了。&rdo;
阿娘不安道:&ldo;怎么跟你爹说话的?&rdo;
阿爹冷笑着,手指骨摁着茶盏微微颤抖,&ldo;你让她说。这孩子在旁人跟前长大,好多话没与我们说过,今日让她说个够。&rdo;
我说:&ldo;阿昙没有余的可说。我回长安还未去师兄那里请过安,父母亲既见过了我,我也该去拜见师兄了。阿昙告退。&rdo;
我正说着,阿爹便端起茶盏向我掷来;阿娘悚然而立,哑着嗓子唤一声&ldo;阿昙&rdo;;我避也不避,茶杯砸中我的额头,半冷不热的茶水顺势泼了我一脸,杯子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我顶着一头的茶水与茶叶,慢慢地行礼道:&ldo;阿昙告退。&rdo;
阿娘悲声唤我,阿爹却负手转过身去,恼怒道:&ldo;你随她去,生的不如养的亲;我们不如当没生过。&rdo;
分明当初是你们不养我,如今倒怪我。
我坐上马车才哭起来,在丞相府里不论如何也要撑起坚定而轻蔑的气场;马车咕噜咕噜行了一条街,车夫才战战兢兢问我:&ldo;阿昙小姐,要去楼里接小少爷吗?&rdo;
我擤了擤鼻子,断断续续道:&ldo;不用,直接载我去生罚山。&rdo;该挨的口诛笔伐容我一并受了罢,也算我这当小姨的一点疼怜之意。
愈往生罚山去我愈害怕,头发上的茶水一滴滴落到我手背,我掏出帕子来胡乱擦了擦。待我稍稍整顿好衣裳,车夫便道:&ldo;小姐,生罚山到了。&rdo;
我蹦下车,九百九十九层白玉台阶遥遥望不到尽头。我吩咐道:&ldo;你回去罢。&rdo;语毕便拎着裙子一步一步登上山去。
秋日里落了满山的叶,落叶饮风吸露后渐渐露出沉甸甸的红色来,西风呜咽而过,裹挟着红叶布出鲜花阵。我不曾捏法诀,全靠自己脚力在慢慢爬,到山腰便累得不行,扶着腰唉声叹气地往上。
六百六十六层台阶处是生罚山的大门,巍峨的白玉门,其上用飘逸潇洒的字迹书着&ldo;生罚&rdo;二字。虽只是孤零零一张门,可门上布着师兄的禁制,若无师兄首肯,是万万不能走进的。我轻松地跨越了禁制,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师兄连生罚山都不许我登上去,那可当真是完蛋了。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尽头是一座竹木屋子,屋外围着篱笆,其上攀附着姜黄色的小花,其下生丛ju。其外本有红药生,可惜在这风逼霜杀的素秋节气,花老早便败了,只余枯枝横斜,待明年春方才有鲜卉如织的盛景。
我在篱笆外茫茫然站了一会儿,小声说:&ldo;师兄,是我。&rdo;
深山阒寂,鸟鸣更幽。
我深吸一口气,&ldo;是我,是阿昙。&rdo;
师兄声音淡淡的,&ldo;进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