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的水声被止住了。雾气逃窜一般地离开了这狭小诡谲的浴室。赤裸佝偻、满身伤痕的青年被人轻轻抱住,有人轻轻贴着他的脸颊,用发抖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眠眠别怕。”整个房子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周眠颤抖地往身后男人的怀里缩了缩,他不停地摩挲两边的手臂,慢慢的开始变成用力的抠挖。他哑着嗓子道:“季、季明哥。”手指向不远处被砸烂的只余下一颗漂亮头颅的神像,青年开始急迫、惊恐地喃喃:“我明明扔了它的。”“那天晚上,我把它装进塑料袋,下楼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了。”青年又开始浑身发抖,克制不住的语气逐渐变得暴戾。左季明紧紧握住他开始疯狂挥动的手,十指相扣。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细微的颤抖,他压着嗓子,哑声道:“眠眠,你记错了。”周眠一瞬间如木头一般地动了动眼睛,殷红如鬼的嘴唇开合:“我记错了?”左季明将青年湿漉漉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毫不顾忌青年身上脏污的血液,喑哑道:“那天晚上,是你亲手把它带回来的。”“你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即使在喝水,也一直紧紧握着那尊神像不肯松手后来我看到你把它带回房间,那段时间你去哪里都一直把它带着。”左季明轻轻拍着青年瑟缩的脊背,低声道:“最后,我是在浴室里看到的它。”周眠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左季明轻轻捂住他的眼,冷淡的声音变得柔缓起来:“所以别怕,你只是生病把它忘记了。”“乖眠眠,我现在帮你穿衣服,不要着凉了,好不好?”神像19夜色沉沉,灯火黯淡。病弱无息、面容麻木的青年弓着腰坐在陈旧的沙发上,他穿着短袖短裤,裸露的胳膊与腿弯红肿一片,细碎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慢慢凝成一道道极深的红。尤其是那张羸弱阴郁的脸,薄透的眼皮、白透的脸颊上横陈着长而细的裂口。脚步声轻轻传来。一双冷白的手腕递来了一杯温热的水。青年一动也不动,像是蜡像馆的一具损坏的艺术品。“眠眠。”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低声道:“喝一点水。”周眠黑色的眼珠慢慢移向他,只是看着,那微垂的眼中闷不透光,竟像是毫无情绪一般。好半晌,他像一具生锈的机器人,轻轻张开了殷红的嘴唇,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左季明微微垂眼掩住情绪,他坐在青年的身边,如同喂食母乳一般,将温水辅喂进青年的唇中。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水液青年的唇角滑落。左季明动作微顿,向上扫的眼神看见青年逐渐变得焦躁的脸,他像是陡然失去了生活技能的可怜孩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错了事也只知道红着眼睛看着眼前可以依赖的男人。左季明低低叹气,将水杯放在一边,随后拿起纸张,帮青年慢慢擦拭嘴唇边的水液。“没关系的,不要哭。”周眠颤了颤睫毛,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混着眼下裂口处的鲜血。左季明耐心地为他擦拭干净,轻声细语道:“我马上为你上药,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一忍。”周眠怯怯的‘嗯’了一声,声音恍若从喉管闷出来的一般。左季明轻轻拿着棉签为青年清理伤口,白纱布裹住难看的伤口,同时也为青年增添了另一种别样的病弱感。周眠生的病更严重了,左季明很清楚。从住院开始,青年就像是彻底陷入了某种崩溃的情绪。他开始变得极端情绪化,平静的时候宛如一台废弃的机器,任谁说话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表露出极其强烈的攻击欲。原本在医院里后面几天已经逐渐能够稳住情绪了,但是今天,青年显然是受到了刺激,再次陷入魔怔之中。是那尊神像。左季明在第一时间安抚住青年,他有心想解决问题,却不敢多问,生怕再次激起青年糟糕的回忆。指腹无意间触碰到青年冰冷的脸颊,是一种很柔嫩的触感,甚至会叫人生出莫名的口渴感。左季明稍稍出神,半晌才不自然地收回手腕。他准备起身去拿温好的湿毛巾为周眠擦拭脸颊,却在即将起身的时候,被人轻轻拉住了衣角。左季明下意识抬眼看去。是周眠的手,指甲盖修剪的很漂亮,透着健康的粉色。而此时,它正小心翼翼地牵住自己纯白的衣角。青年稍长的发搭在银丝眼镜上,笼住一小部分面庞,只露出些许瓷白的皮肤。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牵着自己,恍然叫人看出几分瑟缩之感。左季明不知道自己心中泛起的情绪是什么,但他很快地妥协了,将青年捏紧的手扣在自己的掌心,慢慢牵住对方去卫生间。周眠果然乖乖地跟着他走,温顺的丝毫不像半小时之前的歇斯底里。这天晚上,是左季明耐心地哄着青年吃饭,重新洗漱。周眠变得太敏感了,连一点点碰撞的声音都会让他瑟缩发颤,一旦害怕了,他便会死死揽着左季明,一声不吭的哭。重新洗漱之前,左季明特意将浴室重新打扫了一遍,里面的碎片全部被黑色垃圾袋包裹住,包括那尊被砸烂的神像。即便是这样,周眠还是不肯进浴室,甚至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死死垂着头,不住地抠挖自己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左季明不敢再让他进去,索性接了热水出来,嘱咐青年先将上衣脱下来。结果拿毛巾转身回来的时候,却猛然无措地看见青年全然赤裸的身体。周眠很乖地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看,他依旧陷在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里,只是将左季明划为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失去了一般的感知情绪,更遑提什么羞耻的感觉了。左季明挪开眼,耳根微微泛红。他拿着干净的湿毛巾,对青年低声道:“眠眠,坐下来。”周眠微微侧过脸,没有动。好一会儿,他才迟钝的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慢慢走到男人的面前,坐到男人肌肉坚硬的大腿上。左季明一瞬间脑内空白。白炽灯的灯光打在青年漂亮如玉石般的身体上,青年人的身体线条偏瘦,腹部却也隐隐有几分线条感,这无疑是一具美好的肉体,连包裹着纱布的部位都能够在此刻显出几分遮掩与蛊惑。男人根本不敢多看,他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擦拭的对方的皮肤。燥热的感觉从心底钻出,慢慢游移遍布他的全身。一直到后面,他的记忆甚至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左季明只记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株巨大无比的古木,无数藤条一般的触手从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钻出来,它们黏腻、抽搐、疯狂,几乎将整间公寓都占满,让这里彻底成为怪物的湿黏的巢穴。当然,它们不仅仅占据着房屋,一部分细腻的、如舌尖的触手吸盘们痴缠一般地将怀中的青年裹了起来。左季明知道自己失控了,他近乎陷入一种不该有的癫狂情绪。触手的吸盘们全部是他敏感的唇舌,它们舔遍青年的每一寸皮肤,身体里与身体外全然不放过。它们将青年分泌出的蜜液全部吞下,尽管可怜的青年人已经接近抽搐呜咽。太惹人怜爱了。他的眠眠。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明明该害怕的,明明承受不住的,可他依旧不愿意放开自己的身体,甚至更紧一些地搂住自己。而那样潮红的眼睛滚下泪珠,被一个更细小、分裂出的触手的肢体舔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