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单凭打字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反倒容易越解释越混乱。事实上,白玛不想什么事都往生病上赖,可是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项令人无法辩驳的理由。
她讨厌找借口。即便借口是真的。
“等一下,车有点颠簸。啊呀,我好像压到我电脑了。”她兀自说了一大通,最后问,“怎么样?你讨厌我了吗?”
何安烛没来由地感到无力。
“当然没有,”他说,“我只是很担心你——”
“不,不用担心我。你搞错了,我不需要担心。好了就这样吧。”耳朵又痛起来,她不想和他聊这个。
匆匆挂断电话,白玛沉默了几秒钟。
嘈杂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她撩开挡住眼睛的前发,扭头就去找朱姗,提议一起用微信小程序打斗地主。
白玛是在到家第二天倒下的。
小时候放学回家,经过建筑工地时,总能看到临时拉起的围墙上写着几个字——“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她勉为其难,全都做到了。
先回编辑部,稍作整理后有半天调整时间。白玛叫了计程车,找出钥匙后打开门。上去要经过一条幽深黑暗的楼道,她迈开第一步时,就发觉了异样。
好奇怪。
有什么好像正在从身上剥落,消失,化为灰烬。她无法阻止,只能静静地体会着这种足以令人发疯的失去感。
然而,不能停滞不前。
白玛朝前走,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艰难。
她走得筋疲力竭,直到迈入室内时,终于,一切都烟消云散。她一无所有了。她一无所有了。白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掩住脸,呜咽声沿着指缝一点一滴漏下。她再也爬不起来。
漆黑一片。
狭窄的房间被乌云填满,白玛静静地摸索出手机。光打在脸上,指尖拂过屏幕,消息栏一条一条被她忽略过去。
她点开和胡笛的对话界面。
“我受够了”。
删掉。
“我不行了”。删掉。
“你讨厌我吗”。
删掉。
最后,远在上海,正在处理自己手头工作的胡笛收到这样一条消息。白玛说:“帮我请下假。”
明明身处不同城市,做着不同工作,已经高中毕业好几年了。
胡笛回复说:“好啊。你又不好了吗?”
白玛说:“嗯。”
胡笛当即骂骂咧咧起来:“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消停了!是因为何安烛吧?我是不是也有责任,当时我们突然就跑来找你,都是你堂姐……对不起啊,玛,我就是随便乱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