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永福脑中飞快思索,下棋,她几乎不可能胜出的事,不走旁门左道如何侥幸得胜?一旁的景申韫道:“惠福能这样赢本王,也算是本事了。若能真正规矩地赢本王,以惠福的聪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胜过本王。”景永福陷入沉思,景申韫又说了几句,却听小翠插嘴道:“不就是下个棋吗?我们这儿多的是人,随便找个跟喜王下不就得了?”这话说得景永福脑中灵光一闪,刚要开口,吴仙子已冷笑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喜王就是来找惠福下棋的,和别人下他就算从早下到晚都赢,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小翠“哼”了一声,景永福连忙道:“你们几个信不?今日太阳落山前,我一定能凭本事——真本事赢了喜王!”“哦?”景申韫略有诧异,三局下来特别是第三局他已看出她根本不会下棋,现在却说要凭真本事赢他,好生奇怪。吴仙子咄咄逼人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输了怎么个说法?”景永福沉吟道:“全赢那是不可能的,若我只胜出一局,可否算我胜?”景申韫笑道:“要是这样也算惠福胜。”于是景永福颇有自信地说:“那好,我若胜了,就请喜王回京城养伤去,若输了,喜王就爱待多久待多久。”她心想,留他在身边,明杀不得,又不得不防,着实麻烦,不如赶他回京城再作图谋,现下收复十三郡最要紧。能一边磨蹭时辰,一边将这厮请走,真是一举两得!景申韫欣然应下,情形逆转,景永福恶心他的事告一段落。中午时分,景申韫看她弃子,微笑道:“时间还早,咱们先用膳吧!”小翠喜道:“好,我去准备。”景申韫立时换了苦笑,“小翠姐姐,你别又给本王一顿好吃!”小翠笑了笑道:“王爷百毒不侵的,世间能毒死王爷的药还真难找啊!鹤顶红、天王葵、三虫六叶草,王爷都当零食吃的,小翠哪有本事找到比这些更毒的?”在场几人均面色一变,小翠所道三种毒药,都是世间剧毒,结合起先前穆无名所言“皇室中人服食微量毒药”,也就是说景申韫吃过这三种毒药,且此三种毒药都毒不死他。景申韫柔声道:“好小翠,就别开本王玩笑了。你准备的饭菜本王吃不惯,本王另备酒菜。”吴仙子面色一变,她寻思就连不怕剧毒的喜王都不敢尝小翠经手的饭菜,小翠的毒必在那三种世间剧毒之上。小翠哼一声,瞟了一眼吴仙子,丢下一句“下在酒菜里那样没水平的事我可从来不做”,便下去了。两边的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不是伍大厨做的菜色景永福看了也提不起胃口,勉强吃了几筷子,军士又来报,“启禀公主,梅岭郡梅山城内发生异常情况,似有内讧。”景永福笑了笑,挥手示意他下去。这下她有胃口了。景申韫惊异地问:“梅山城会发生什么情况?惠福,你在笑!你肯定知情!赶紧告诉本王,也叫本王高兴一下!”景永福琢磨事情已上轨道,这当头景申韫再遣人通风报信都来不及了,何况他人在她跟前,他们的落日之约还没完,于是,她便挑了能说的说了。伍大厨夜里学了几句必要的契语,换了契衣背着宋楚,乘夜赶往梅岭郡,乘一大早契蛮换岗的间隙,潜入梅山城。城里三部混杂,两人分别探明茴、萨二部所在,由宋楚假扮形似的萨诺贝兰部人,送上伍大厨的特制饮食。茴兰部族死了人,愤怒的茴兰找上萨诺贝兰算账,萨诺贝兰自然不认。二部就打起来了。景申韫听了一半就知道梅岭郡差不多已经落入景永福之手,但他还是佯装非常敬佩地问下去。两部打起来使得场面非常混乱,不小心死了一个人,接着就会死很多人。当茴兰部的首领更不小心地将刀子捅进萨诺贝兰右刀麻爵鸿的胸口,梅岭郡就不攻而破了。“就如此这般。”景永福笑道,“我估计这会儿刘寄水已经去接伍将军了。”景申韫一愣道:“敢问这伍将军是谁?”景永福筷子一指眼前的菜,“你看今日的菜色如此黯淡,自然是少了厨子!”又笑道,“我怎么忘了,王爷没跟我一路从京城到景北,不知我的厨子在军中不称厨子,称将军!”景申韫叹一声道:“惠福手下能人辈出,一个厨子都这么厉害!”景永福瞥了一眼吴仙子,原本想道“可不是吗?不过我这儿最厉害的还是吴大妈”,可转念一想,吴仙子虽言语总针对她,却从来没害过她。她就不学吴仙子刻薄了。饭后两个时辰,景永福又丢了十局,军士再报,“刘将军率部与梅山城契蛮残军相遇,大获全胜。”景申韫安慰景永福道:“无论惠福今日棋约胜负,军事上已然胜了。”景永福笑道:“那是水姐能耐。”她又扫视了一下周遭,心中忽然好笑,不敬的说法,她的厨子、她的侍女还有老娘姨,那都是能人啊!其实景永福还真把伍大厨当成了厨子,却从不曾将水姐当作侍女,水姐更像她大姐,而阿根、小翠则是她可爱的弟弟妹妹,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景永福忽然想起了若夫人,不知道她在司马家过得好不好?两相其害,她只能将母亲留在司马家,而不敢叫景申茂知晓。景永福下棋的手停了停,景申韫笑问:“又得认输了吧?”景永福随口道:“其实还是败了,没有叫契蛮拱手相让梅岭郡,不费一兵一卒才算完胜!”可她也心知,战场之事,零伤亡谈何容易?景申韫一怔,却是抓紧了手中的棋子。时光悄悄溜走,日薄西山,棋盘上黑白相错。一个下午过去了,景永福虽偶有妙着,却比不得景申韫精熟棋艺,每局都惨败,败的目数都是见不得人的数字。但她一直都坚持着,按照固定的走法,一步步将目数拉回一目两目。所有人,包括穆无名在内,都被景永福与喜王的棋局吸引了。众人都担心她输,除了景申韫的四个侍从,每个人都看得紧张兮兮。景申韫笑道:“一个下午就如此长进,惠福果然天赋过人。只是不知惠福为何每局的棋路都这般接近呢?”景永福笑了笑,又将棋子落下。“这就是答案!”一子落下,景申韫忽然收了笑意,慎重道:“好棋!”景永福暗道一声,天佑,下了一天终于下到了这样的局面。这是她以前实在无聊,看若夫人和司马秋荻的一局,而这两人更无聊,同样的棋路下了好几天,只为研究出一盘败相十足却反败为胜的棋局。也正因如此,景永福记下了这一局,前面输给景申韫的局,都为了现在下的这一子!只因这一子之前两人如何下的,她当时没兴趣记,看过多半忘了,但后面精彩的路数全记住了。随着景申韫面色越来越凝重,笑容越来越浅,景永福的心情越来越好。最后景申韫叹了口气,放下棋子道:“算合吧!”吴仙子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景永福,她却道:“请数目,如果没计算错,喜王,本宫侥幸胜你一目!”太阳落山了。军士今日最后一次报,“我军已坚固梅岭郡区域防守,张将军有请公主殿下!”景申韫告辞,景永福亲自送他到门前,柔声道:“明儿一早,我送你上路!”他勉强一笑道:“愿赌服输,本王先回了。”他走后景永福向小翠低语了几句,后者便掩嘴拉阿根下去准备了。吴仙子和穆无名都听见了,一个瞪眼一个垂目。张祈瑞又派人来催,景永福知道时间确实也紧迫,当下不再磨蹭,带着吴、穆两人匆匆赶去。见到张祈瑞景永福也没有废话,直接将想好的下一计和盘托出。木桑族长好歹与宋楚称兄道弟过,明里不便放他,但私底下却该放了他。木桑族人三郡全失,现在还没离开景北而是潜伏在三郡附近伺机营救族长。木桑族长一旦逃出,与木桑部会合后,再同痛失右刀麻爵鸿的萨诺贝兰部族联合起来,那么契蛮各部内讧就可正式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