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孙女找到了,舒老太碍于面子不得不出来迎一迎,听到妇人撺掇大队书记要把舒家老屋分给死丫头住,好脸色哪还维持得住,立马发起飙。妇人也怒了:“姓舒的,论外人,你们一家才是外人。”舒老太和老伴早年是从东北迁过来的,在江北一待数十年,骨子里还是脱不了东北人的习惯,包括口音。找的儿媳妇也尽是北方逃难过来的人,除了生活习性合得来,聘礼都省了。妇人夫家也姓向,逮着这一条回敬道:“你要这么说,岂不把咱们书记也骂进去了?你家的屋内事咱们没资格管,可你趁着建军俩口子刚走、后脚就把他自己掏钱造的新房子霸占了,还把他宝贝闺女撵去住柴房,这事儿老天爷都看着咧,当心建军俩口子半夜去找你……”“你!”舒老太气得直跳脚,还想叉腰对骂,被向荣新一个凛厉的眼神吓住了。舒老太带着小儿子一家霸占大儿子房子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插手管比较麻烦,只要没把人赶出去,住正屋还是住柴房说实话不是他管的范畴,到底是人家的屋内事。何况一个是建军的亲娘,一个只是收养的闺女,伦理上肯定偏向前者。却不知这一家子背地里还干着抢人口粮的勾当,这事要是不管,他这个大队书记如何安稳民心?这么一斟酌,向荣新开口道:“建军娘,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伤感情的话少说两句。今个晚了,别的我不多说,就说两个事:一,建军是你大儿,他的房子由你这个当娘的住没人能说啥,但建强一家本不该搬进来的。这样,要么他家搬回去,盈芳丫头住回正屋;要么两家置换,你家老屋那房子旧是旧了点,但离河近,用水还算方便,屋后的自留地也大,东侧还留有一间半的宅基地。你们好好商量,再决定到底住哪边。决定换的话,明儿让建强把老屋的房契拿来,回头我去公社把户主改了。不想换也成,明儿我带人过来帮你们搬家,建军家的正屋还给盈芳丫头。”舒老太一听,恨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张嘴就要骂,却见向荣新转头对清苓说:“今儿晚上盈芳丫头你去老屋住一晚,柴房实在不是住人的地方。”完了接着说别怕,是我!大伙儿越说越大声,到后面就差指着舒老太鼻子骂了。至于舒建强、刘巧翠俩口子,其实就是个窝里横,一旦人强我弱,立马跟个缩头乌龟似地躲舒老太后头闷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都给我闭嘴!”舒老太大吼一嗓子,“一个个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俺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滚!都给俺们滚!”“滚就滚!当我们爱听你家那些腌臜事呢!不过滚之前,你得把搜刮走的口粮还给盈芳丫头!”“对!建军的房子也得退出来。建军俩口子在时把盈芳当成宝,你们倒好,把她当成草,就差逼死她了。建军的房子你们住得亏不亏心?”“……”舒老太气得褶子脸充血,论个人战斗能力,她是很强啦,可再强也斗不过这么多三姑六婆齐开炮啊。更何况还有大队书记这尊菩萨头坐镇,撒泼也站不住脚。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向荣新也不让清苓报数目了,直接让舒老太拿五十斤大米、三十斤细面出来。没几天就要双抢了,抢收完了抢播种,播种完了分夏粮,这点粮足够一个姑娘家撑到新粮下发还绰绰有余。反过来要是拿多了,舒老太恨得一拍两散,盈芳丫头也未必讨得了好。除了口粮,邓梅还让刘巧翠拿出一床干净的床单、枕头、薄毯子,又拣了小柴房里能用的生活品,领着清苓往舒家的老屋走。婆媳俩欲哭无泪,瞪着被大队书记提走的大米、白面,仿佛是在喝她们的血、啖她们的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死丫头贱丫头!回头一定要她好看。哼!她舒家的大米、白面是那么好拿的么。今儿个提走八十斤,改明不拿回一百六,跟那贱丫头姓!根本没想过,她们这两年陆陆续续从舒盈芳那儿搜刮的,何止这个数。“盈芳丫头,今儿天晚了,你胳膊又伤着,早点歇息,其他事明天再说。”领着清苓来到舒家矮旧的土造老屋,向荣新宽慰道,“既然我出口了,房子的事,明天你小叔肯定要给我个答复的。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家的是砖瓦房,又是造了没几年的新房,你小叔多半会选择置换。”清苓抿了抿唇:“不是我小气不肯和小叔置换,实在是……那是我爹娘辛苦多年的心血,我想替他们守住……算了,明天事明天再说吧。今儿多亏书记和诸位叔叔婶婶替我说话。你们的恩情我盈芳记在心上咧,谢谢的话不多说,但凡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叔叔婶婶们只管吩咐。”“大伙儿一个大队的,这点忙应该的。倒是你阿奶他们要是还欺负你,你放开胆子吼一声,叔婶们能帮一定帮。”陪同前来的村民客气了几句,帮忙把大米、白面搬进灶房,又给灶房里的水缸挑了一担水,没别的事就各自散去了。向荣新俩口子想着她胳膊伤着不方便烧火做饭,特地给她把灶火烧起来了才离开。清苓说着感谢的话送他们到门口,直到人走远了正要关门落锁,一道影子晃过来,吓了她一大跳。“盈芳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