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也一直在想此事,内卫一路追杀,而且人手越来越多,大周已无他立足之地,邻国对他仇视,唯一能容身的东海,也成为了遥远之地。若不走水路,以他现在的伤势,他不确定能不能抵达海州,更妄谈去东海小岛了。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死,若是顶着“谋反”罪名而死,他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恩师洛王。如今大周内忧外患,他更要找到耿先生和秦大公子,他必须活下来。
“去东海。”
次日,早早用完早饭,他们一路向东,傍晚在葛镇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客栈靠近街尾,很小,只有后院五六间客房,陈设简陋。客栈并无伙计,只是店家夫妻二人和两个儿子。
店家正准备带着他们去看看客房,此时又一客人踏进来,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布衣,身上无一个行囊包裹,冲着店家就喊要一间客房,并将一锭银子抛给店家。
店家捧着沉甸甸的银子,乐得嘴巴合不拢,立即叫自己儿子招呼李衡三人,他喜眉笑眼的去招呼少年。
少年在几间客房中挑来挑去,最后挑了李衡隔壁一间。刚住进去就一会儿要茶水一会儿要点心,一会儿要饭菜一会儿要酒水。看在银子的份上,店主一家丝毫没怠慢,忙得团团转。李衡三人要店家准备的晚饭,耽搁了大半个时辰才送过去。
入夜,少年终于消停了,隔壁一点声响都没有,早早的吹灯,店主一家这才歇下来。
李衡的客房内,池渊正在帮他上药,今日车马颠簸,腰间的伤口又溢出了血丝。
“留心隔壁的少年。”李衡嘱咐。
池渊应了声。帮李衡处理完伤口,端着水盆出门,却瞥见隔壁门口廊下立着一人,屋内灯光已灭,院中淡淡的月光打在脸上,正是那个布衣少年。
少年朝他望过来,他礼貌的点了下头,端水离开。
午夜时分,月到中天,整个客栈静悄悄。
忽然屋顶传来脚步声,李衡警醒,池渊已经从房间的一侧奔了过来护在他的床前。
恰时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相交的兵器声,噼里啪啦,似乎很多人对战。
李衡走到窗前透过缝隙朝外看,淡薄的月光下几十人刀光剑影混战一片,从着装和所持的兵器可判断并无内卫。
这小小的客栈今夜只入住了四人,除了他们就只有隔壁的布衣少年,却引来了两队人马。
正此时,隔壁少年冲出房间,对着院中打斗的人高声骂道:“你们有毛病,大半夜的这么多人跑这小院子里打架,让不让人睡觉了?这巴掌大地方转得开身不?街上、镇子外不宽敞了还是怎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混战的众人,“有病,一个一个都脑子有病!”
混战的人依旧打得热火朝天,拳脚砰砰,刀剑铿锵相接,人影左右上下窜飞,根本无人理会他斥骂。
少年大有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架势,一边踱步一边指着他们大声骂:“是哪个人傻钱多的主养了你们这一……两帮没用的废物,跑来这旮旯院子里打斗?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身手,鸡都杀不死,还想要杀人?妇孺老幼都比你们强!这都半天了,没瞧见死人,也没瞧见流血,你们戏台上玩杂耍呢?要不要小爷打赏你们点?”
不知哪一方人大概是觉得他在一旁太聒噪了,一支飞镖射了过来。
他闪身躲过去,跳着脚骂得更加厉害李衡看了半天也没有瞧出来这两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其中身着黑衣赤边、手执长剑的一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手狠厉直朝对方的致命处攻去,他们最有可能是来刺杀他的杀手。
另一方多以严守为主,胜在武功灵巧,让对方无任何可乘之机。
若杀手是来杀他的,那这一方自然是来相救。
他背负谋反之罪,亲信被诛被贬,朝中人人自危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冒着死罪来救他?唯一可能的只有九楼旧人,但九楼旧人多数武功与他出自一脉,这些人明显不是。
再看那个正跳脚怒骂的少年,他便是今夜最大的古怪。
另个房间内的宛葭月透过半掩的窗瞧见月光下混战中一人的脸,惊愕地瞪大眼珠:“朱绛?”立即的将窗户缝隙掩小了几分,生怕被对方发现一般。
小院中混战之际,忽然屋顶上又出现了十几个统一黑色劲装手持长刀的内卫,均朝李衡的房间奔去。宛葭月见此也不顾被发现的可能,立即地冲出房间去隔壁相救。
李衡和池渊已经和内卫交上手,两人本就有伤在身,李衡更是重伤不支,应对不了几招,又被内卫砍了一刀。
宛葭月无法脱身,心中着急,再拖半盏茶,李衡必被砍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