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笑了一下,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利苍的信。突然,我怔住了。我想起了悠。悠一直都在九江的六安,那是英布被项羽封为九江王时所定的都城,可是现在,英布投向了刘邦,悠呢,他将她带离了六安吗?我不了解英布,但是我知道,像他这样野心勃勃鹰顾狼视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刻,最先想到的一定不会是他的妻子,即使这个妻子现在已经怀了他的骨ròu!如果悠还在六安,而项羽一旦得知英布背叛的消息,那会发生什么,我已经无法想象了。汗一下子涔涔地从我背后冒了出来。我几乎是抖着手,写了一封信,叫府上的人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送往成皋。信是写给利苍的,我让他一定要找到英布,打听清楚他究竟是否已经对留在六安的悠做了安排。信送了出去,我却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第二天,我便骑上了快马,朝着东南而去了。我已经无法再让自己这样等着成皋的回信了,我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这样的等待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煎熬。九江本是和浮梁瑶里靠得更近些,可是义父此刻必定还不知道发生在中原的这个消息,等他知道了再去保护悠的时候,只怕项羽的愤怒之刀上已经染上了鲜血。本要一个多月的路程,我疯狂赶路累死了三匹马,终于在半个月之后,赶到了六安。悠果然还在九江王的府第之中。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扶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站在水榭之前的曲桥之上看着水里的金鱼,一片安详,甚至在看到我的时候,神情还犹如在梦中一般。我强按捺住心中对英布升起的愤怒之火,面带笑容,走上前去。&ldo;悠,跟我一起到瑶里去。&rdo;她一怔:&ldo;现在吗?&rdo;我点头:&ldo;是的,现在,马上就走。&rdo;悠的面色一下子有些苍白起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触手已是发凉了:&ldo;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rdo;我笑道:&ldo;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快生了,到瑶里去总归是好些。&rdo;她站着不动,摇了摇头:&ldo;阿姊,你别骗我了,你在栎阳,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赶到我这里来?你的嘴唇发干,眼圈青黑,你一定是好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到底什么事情你要这么急着赶过来带我走?&rdo;我叹了口气,想了下,终于说道:&ldo;是英布。他已经投诚到了汉王帐下,怕项羽知道了会对你不利,所以特意让我来这里带你避到瑶里去。&rdo;悠的眼里一下子绽出了一丝柔和的光,对我点了点头。我拉了她的手便朝着门外走去,她却仍是站着不动,我有些不解地转头望向她。她偷偷抬眼,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地说:&ldo;家里……家里还有个姬妾,我须得带她一起走……&rdo;英布竟然还有姬妾!我大怒,只是这怒火转瞬便已经消散了。三妻四妾,在此本就是常理,我又何必生气呢,我只是为悠悲哀,为她不值。我冷哼了一声:&ldo;悠,我只是来带你走的,可不是要一并带走他府上的所有人,你即刻发下话去,让他们拿了这房子里的值钱东西,各自散了不就好了,何苦还要多此一举?&rdo;悠摇了摇头,看起来神色竟是那样的坚定:&ldo;她……她是夫君喜欢的人,我不能抛下她……&rdo;说着,已是吩咐身边的仆从去叫那个姬妾了,又转身看我一眼,满含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气极,却也是无奈,只好冷着脸,耐心等着那个英布的姬妾。那个女人很快就出来了,面上带了一丝仓惶之色。我只看了一眼,便一下子呆住了,如遭雷击。这个女人,她……竟然就是吴姬,那个和我长得相像的一年多前刘邦张罗着要赐给张良的吴姬,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天之外的吴姬!她怎么会变成了英布的姬妾?吴姬也是认出了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我全身一下子发热,面上烫得可怕,仿佛做贼被当场抓到的感觉。我不敢看向悠,不敢对上她的眼睛。&ldo;阿姊,马车备好了,我们走吧。&rdo;悠微笑着看着我,说道。我一凛,立刻牵了悠的手,转身朝着门外而去。门口已经排了两辆马车,我和悠一辆,吴姬和另外一个侍女一辆,车夫一甩马鞭,马车便辘辘滚动,朝着瑶里的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