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戎马一生的老人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消停,不禁叹声世事无常。唐诗诗和顾贝的死没再谈起过,这一页被逼着要翻过去,活在回忆的美梦里与死去的残酷中,只会徘徊不定的纠结过去,道理都懂,只是需要时间接受。铁柱知道原来这军营是顾章的以后,就动了点心思。其实宝祥也很关照他,是声音响起,不大声也不突兀,但把铁柱吓得透心凉。幔帘后,顾章翻书半倚在床边,道,“铁柱是吧,你过来一下。”随后又对宝祥道,“我渴了。”宝祥犹豫一下,出门给他倒杯茶水。宝祥端着茶壶回来时,发现铁柱已经走了,他略带紧张地问,“他说了什么”顾章笑笑,“他说在厨房里工作很开心,要谢谢你安排这一份好工作给他。”宝祥半信半疑,眉头一皱,顾章失笑,抬手揉揉他的眉目,“还不是因为你走得太慢了,铁柱要着急着回去准备晚饭,要不,有空去问问他,方正感谢之类的话,我替你代收了,不过他也应该不介意再说一遍的。”说着,伸手摸摸宝祥。宝祥被他一摸,思维就带偏了,当即捂着胸口,“你不要忘了你还是个病人!”顾章哈哈哈大笑,笑意盈盈的眼里,荡漾出一湖柔情似水。其实,铁柱的心思,顾章明白,无非是要要挟宝祥,他在自己面前不敢提,干脆就摞下狠话,让他永远不提。宝祥向他坦白了,说的话,嗡一声,头脑内旋转作响,宝祥说的话,他忘记了听,只记得他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很伤心的,他的心跟着抽抽作痛,他很心痛他的宝哥,即使心存芥蒂也不敢表现出来,这又是一页,又是只能被逼着含糊翻过。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顾章慢慢的可以下床走动,宝祥惊慌不定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两人常常一起偎依在山岗上,对着一片宽阔海域,看着日落。夕阳余晖,暧昧而温暖,橙黄色的光撒在脸上,虚化了风霜的痕迹。海风扑过面庞,继续吹过,卷起凋落的树叶。顾章问,“知道为什么婚姻的婚是一女一昏。”“不知道。”宝祥啃着棵玉米,含糊不清道。顾章轻吻他耳坠,“因为搂着老婆看黄昏啊。”宝祥被他酸道,把玉米塞到他嘴里,作出嫌弃状,但嘴角的微微上扬出卖了他,他早就心里乐开了花。顾章养着伤,宝祥照顾他养伤,顾喆一夜之间被逼着长大了,投在了那个矮壮的汉子团下,原因是他跟自己的爹有摩擦,更不会偏袒自己,于是每天混在军营中,跟着一群新兵蛋训练,不想被人戳着脊梁,说是靠着当军长的爹,贪早摸黑地训练,别人跑二十圈,他跑三十圈,别人训练十个小时,他训练十二个小时,就是要强地比别人更努力。顾喆也长得更结实更高大了,地到了团长的赏识。团长,姓黄,名荻。别名碧霞,也就是皇帝被称为陛下谐音。黄团长本命虽然威武,但不及别名的传广度。为此三大五粗的汉子也很苦恼,但作为男人嘛,从来不将小事表面,只放在心里,也不能为这点小事明面计较嘛,但可以背地,于是就能依旧保持潇洒,偶尔被人捏着嗓子,装成翠滴滴地喊声,碧霞。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但转过身搞得那人夜夜不敢独睡。总而言之,就是面相跟不上心思的玲珑。但是也是多亏了这副忠厚老实的相貌,一路坑人坑得容易。但是他也不是一个草包,至于顾章在命悬一线被求出,他功不可没,至于两人间的摩擦,无非是战略布置的矛盾。黄荻团长视察训练场时,经过顾喆跟前,“小子,听说腿拐了,别给我受点罪就在你爹面前哭哭啼啼啊,我不吃你这一套的!”顾喆站着不说话。黄团长道,“你什么态度啊。”“放了屁,难道去闻”黄团长一下子拐不过弯,没理会他,继续巡察,路上再想了遍,“妈的,这小子骂我说的是屁话!”复110章终章风吹浪花朵朵,带着海独特的气息,越过千山,悠悠荡荡,吹走了夏日炎炎,吹来了秋风萧瑟。四季轮转,时光留下笔墨,一点一滴。安逸,会迷惑人,令人觉得日子还很长。很多年后,宝祥总会回忆起这段在战火连天中,间隙偷空的安逸时光,想起顾章低头看书的模样,阳光懒散,恰好映照在他的发梢上,渡上金边般灿烂,也会想起一群军官士兵在狂欢醉后,林林总总捧腹大笑的趣事,想起临行前,顾章的低头一吻。这些在时光的洪荒中,挥之不去。这段时间,匆忙而又慢悠悠,以为一直会延续下去。但,没有。那天,清晨,阳光不燥,微风正好。顾章接到政府电报,要求前往吴州支援部队,日军在嵩阳反攻了,千军万马,席卷而来。顾章紧急召开会议,相量时宜。黎川敛起了笑意,平时他一向嬉皮笑脸,看起来似乎是乐天一派,“我令军前去,军长,你就负责护送难民一事。”顾章本是降职为副军长,但正军长殉了国,又被提拔为正职,在乱哄哄的场面中,带着逼不得已,临危受命的意味。顾章缓缓道,“不行,你去负责难民一事。”“可是……”黎川担心他的伤情。“没有可是,军令如山。”他继续道,“三团团长张超殉国,现由三团二营营长马克暂代。各个团长听命,清点人数,带上军备,早上六时准时出发。”“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我也去。”钱荫举手道。“你是后卫队,负责护送难民一事即可。”顾章道。“我在吴州土生土长二十年,那里地形我最熟悉了,我去对大家都有利。”顾章衡量再三,颔首。散会时,黎川一把抓住钱荫的手,低声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擅作主张!”“大家都是人,我并不比别人不一样,或许,或许,我给他们认路,死的人会少一些呢?”“可是……”“没有可是的,我上次没能并肩作战,这次不会了。”“你是后卫兵,你的职责不是上战场。”“可我家乡是吴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被日军欺凌吧。”黎川的手慢慢松开,脱力般垂下,勉强咧嘴一笑,但笑得太难看了,放弃了微笑,板着脸,觉得什么表情也做得不对,“我明白了,我等你回来。”“嗯嗯嗯。”钱荫用力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