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他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许婆婆前两天就问了何云起,说是其他的礼数可以省略,反正现在不讲礼数人多了,可是及等礼上总宾总得请一位有身份的夫人。何云起认识的人里,有哪一位家的夫人身份、关系都合适的,郑重的下个贴子请了来。何云起当时一口答应了,却没说请的主宾是哪一位。潮生倒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就她知道的,一般富户官宦人家小姑娘及并,也就是家里热闹一回,长辈们送了钗菩顶冠什么的,实在不必太过讲究。至于何云起答应请的那位主宾是谁,潮生心里隐约猜着几分可是她不能确定啊。毕 …何云起的事儿现在还算是地下情哪,不是曝光的时候。许婆婆松了口气,刚才生怕何云起赶不回来误了时辰,又说:“韬哥儿就是不细谨,这女宾怎么能他赶着去接呢?好歹和我说一声,我去人家府上相请,也象那么回事 …”许婆婆只当何云起请的多半是姚将军夫人,要不然就是小姚将军夫人。这如姓两个都是二品诰命夫人哪,请了来也算得很体面了。但是一看车马,许婆婆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不对,不象。姚将军府的人许婆婆见过。男的一律灰衣皂靴,女的随便些,可也都是些酱色、茄紫、灰青什么的颜色穿在身上,十分庄重齐整。可这进了门的……男面当然没见着,可是跟着的丫裂媳妇都穿得鲜亮着哪。难道不是姚夫人?或许姚夫人没答应……但是看这来客的派头,绝不比姚家次。许婆婆星然在乡下多年,可是眼力一点儿没搁下。看那丫鬟走路的步态,看那仆妇恭敬而又端庄的架式正主儿被簇拥着正进门。这是哪一家的夫人?许婆婆恭顺地请了个安,潮生却隔着窗子打量。窗纱当然是轻薄透的,可是再透它也是纱,也不是玻璃啊。隔着窗子,只能影影绰绰的寿见有几个人,穿的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正中间那个……就是看不清!潮生心痒难耐,简直想把窗纱挠一个洞出来。外头许婆婆刚福下身,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快别多礼。”接着两边各伸过一双手来把她给搀住了。抬起头来,迎上一张笑盈盈的脸。她生着一双丹凤眼,两眼涛黑中带着晶亮,嘴角噙着笑意……虽然是笑着,但是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凛然不可轻亵的气度。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发髻正中誓着一朵大红牡丹花,两侧各一对金芙蓉步摇,垂着长长的流苏珠穗。“夫人请。”虽然何云起没说这位的来头,反正是一位有身份的夫人没错。可是这么一位有身份的夫人,怎么就被韬哥儿冒冒撞撞的接了来?显得自家太唐突太不知礼了。坐下来后,听她问:“潮生妹妹呢?怎么没见她?”这话潮生听得清清楚楚。…妹妹都已经叫上了,还能是别人吗?潮生一直好奇大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真的要见到了,脚不却不争气地有点儿发软,心扑通扑通直跳。怎么走出去,怎么见礼的她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公主的形象在她心中原来只是模糊的白描,现在终于清晰起来,鲜明起来,一点点绘上了颜色。她比潮生个子略高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梳着髻的原因……潮生福下身,大公主已经握住她一只手:“这就是潮生妹妹啊?”她的手并没有太细软,潮生可以感姿到她手上有薄茧。潮生含糊了一下,不知怎么称呼,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何云起。大公主微笑着说:“我虚长你几岁,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这称呼挺好,含糊,而且不失礼。潮生垂下头,轻声说:“姐姐好。”潮生想,其实喊“嫂子好”更合适,不 …还没过明路呢。潮生忽然想起上辈子,表哥把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带回家来,也是让她叫姐姐。潮生看看大公主,又转头看了一眼何云起。这两个人,看起来男的仪表堂堂,女的娇美动 …还是很般配的。及笄潮生在铺好的垫席上跪坐下来,许婆婆将她早上梳的双祟髻解散开来,轻轻替她梳顺。潮生能感觉到许婆婆的手微微发颤。等将头发挽起,重新梳髻,许婆婆退开,大公主走过来,从盘中拿起一技钗,肃然而郑重地替潮生暮在发间。这只钗是大公主带了来做为赠礼的,并不是许婆婆事先预备的那一枝。钗看起来非金非玉,黑沉沉的,钗头雕着流云如意,花样古朴质拙,不要说潮生这样的小姑娘,就是许婆婆那样的老太太,戴的钗子暮子也远比这个花哨多了。这个及并礼并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宾客。可是各人都神情郑重,待得礼成,许婆婆深深一福:“多谢夫人。”潮生也直起身来,然后伏拜数谢。大公主微笑,领首还礼。没请什么外客。原来许婆婆很想拟张礼单,请姚夫人、还有隔壁孙夫人等人来热闹热闹。不必潮生推辞,何云起已经给劝回去了。多半他不想旁人见着大公主。这个及弃礼并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宾客。可是各人都神情郑重。大公主伸出手,潮生顺势起身。许婆婆心里一直疑惑不解,这时候总算问了出来:“实在太冒撞了,老身离开京城十余年,日识也都不相识了,不知夫人府上如何称呼?”潮生心里扑的一跳。何云起显然已经把大公主视为自家人,才今天将她请来。可是许婆婆并不知道要是当面说破,万一……许婆婆毕竟有年纪了,消息来得太突然太震惊。而且大公主毕竟是公主啊,若是许婆婆有什么话,说得不妥当,难免伤了大家情面……以后也不好相处。她紧张得要命,小声说:“婆婆陪我去更衣吧?”大公主的目光落在潮生脸上,她眼里带着笑意,显然很明白潮生为什么这时候出来打岔。潮生心里嘀咕,何云起这人实在如,“男人就是男人,行事直来直去的。”你就算要把大公主的事情摊开,也要迂回一些。比如,事先和许婆婆透个消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这样大公主再露面,就顺理成章了,她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也免得她尴尬。大公主纵然性格刚强,又嫁过人,可是她毕竟还是女子,这还未成婚,她到何家来,又被许婆婆这样当面问起,要让她怎么说呢?难道要她说,哦,我和你家少爷是相好?又或者何云起来一句,婆婆我自己把媳妇领回家来了。名分啊名分啊。名分未定,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在这个时代名分太重要了。大到两国交兵小到邻里吵架,都要占个理字。名正,则言顺。许婆婆不了解内情,可是她半点儿不糊涂。进了屋一关门,许婆婆就逼上前来:“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潮生觉得背上直冒汗:“婆婆这说的什么意思?”“今天来的那位夫人,姑娘是不是认得?”潮生诚实地摇摇头:“不曾认得。”“那姑娘也是知道的吧?”不然刚才她一问,潮生为什么拦她?“哥哥也不曾说过她是谁…”潮生这话也是实话。何云起的确没说起过她的身份。大公主的身份是四皇子告诉她的。这事儿何云起都不知道。他大概也没猜到,自家妹妹另有消息渠道,已经把事情打听得不离十了。“唉…”许婆婆坐了下来:“姑娘不用瞒我了,刚才韬哥儿同她一块儿进门,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倘若非亲非故,这样不避嫌疑的,岂不坏人名节?韬哥儿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上头难免冲动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