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说的差不多。绸缎摆设这些并非必须的,白放着占地方,又不保值。寿王很是受教,点头说∶“那,多添些金银?”“二哥说得是。”四皇子先肯定了他的话,然后又说∶“可有句老话二哥也听说过吧?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这陪送得多,固然一时好。可就长远来看,还是庄子、铺子来得好。一来这几年的地价,只有涨没有跌的。二来,庄子铺子年年有进项,那是活钱,可不比坐吃山空强多了?”“嗯,对。”既然老婆和弟弟都这样说,那肯定是没错。“可京城附近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庄子来了。要么太小,要么太偏……”“这事儿二哥不用着慌。”四皇子低声说∶“前阵子好几家都被抄了,二哥应该也知道。抄没入官的有好几栋宅子,还有田产……”“对对,”寿王一拍大腿∶“你在户部还真不是白待的啊。来来来,咱哥俩好好参详参详。”就潮生知道的,抄家还不光抄到了田产宅子,一起抄没入官发卖的还有人。那些犯官家中的婢仆,妻女——其中就有同潮生打过照面的。记得上次鲁国公夫人的寿筵上还见过一面,虽然不熟悉,可是看到曾经金尊玉贵的夫人、们落得这种下场,潮生也觉得心中不忍。也不知道是谁先发明的抄家二字,当然,贪赃枉法的人,家产抄没相抵是没什么说的。可是家中妻女稚儿一并发卖为奴……就象当年何家一样,何云起一夕间由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也被发配为奴。潮生如果不是被何勇偷抱走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她。诚王府是没有进人,不过七公主再来的时候,却说她们家新买的人里,就有这次受牵连而沦落为奴的犯官子女。“不知你记得不记得,姓白,她爹就是兵部库部司原来的司官。”“好象有些印象。”“嗯,她老子杀了头,一家子籍没为奴。转了两手,到了我们家里,如玉还记得她呢,以前到我们家来做过客。她一向心软,就把小姑娘讨了去,在她院子里,日子倒也好过些。”潮生想了想∶“那家的女儿,有十三了吧?”“不是那一个,十三的那个是老大,我们家这一个是二姑娘,才九岁。”七公主压低声音说∶“她姐姐生得好,年纪又……怎么还能留得住?听说就卖在京城的胭脂巷,大概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挂牌接客了。”潮生没出声,七公主感喟一声∶“真是作孽。男人在外头干的事,家里头妇孺又不尽知……昨晚上我说起这个,你知道我家那口子说什么?”潮生问∶“什么?”“他说,看他家里以前的吃穿用度,也不算冤枉了。一个六品的官儿,家里夫人能穿十金一尺的妆花缎,女儿都能用得上绿绮琴。凭他那俸禄,怎么供得起?他家里人又岂会一点儿都不知道?既然享了这些非份的富贵,现在当然也得付出代价。”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太平时节谁也不去多说多管,一旦东窗事发,立刻墙倒众人推。在这个社会,这是常态。只是,想起来让人心里发凉。七公主也是兔死狐悲,看着这些人,谁知道自家又会在哪一天突然败落呢?纵然是龙子凤孙,现在看着赫赫扬扬的……一切都系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说要败落,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哎,我还听说一个消息。”潮生把攒盒盖子揭开,递给七公主∶“什么消息?”七公主拈了一颗核桃仁,不忙吃,只拿在手里∶“霍家老四的房里人,听说有身孕了。”————————————嗯嗯,求票票。。势潮生吃了一惊∶“真的?”七公主把核桃仁送进嘴里∶“什么真的假的。我几时说过虚话。”这倒是的,七公主交游广阔,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人缘极好。她既富且贵,又十分好客,王驸马也是个和气的人,驸马府里一个月总有好几天宴客。“你不大出去走动所以不知道,这事儿京里头其实没几个不知道的,只不过平时不拿出来说而已。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都悄没声息的处置了。这回估计是别人看着他家眼热,给张扬出来了。”“那……毕竟可是这次是要娶公主啊。”再风流,在这个当口儿也得收敛些啊。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给张扬出来,霍家老四自己也实在太不检点了。“那霍家怎么处置?”“还能怎么处置?跟以前一样呗。”七公主不在意地说∶“灌碗药,拉出去卖了,反正又不是头一回。”潮生低下头去,抠了两下核桃。“你当心些,别把指甲抠折了,带上套子再抠。”“我都不留指甲的。”潮生把手指伸出来,指甲果然剪得秃秃的。“怕伤着孩子吧?”七公主很理解∶“我生老二的时候也不敢养指甲,再说那会儿身子虚,也养不起来。”七公主放低了声音说∶“唉,瞧瞧这一年净是什么事儿,想要孩子的要不来,这不想要孩子的还一个劲儿的怀。”潮生看她一眼∶“可别提这事儿。”“怕什么,外头知道的多了去了。”七公主低声说∶“她生的那一天,父皇和皇后虽然不能亲自出宫去守着,可是真没少往那儿派人,她身边儿丫鬟端盆,就把孩子藏在盆里头盖着的,被逮了个正着。父皇一听回报,气得差点厥过去。皇后直说不可能……到后来气得想去亲手把她掐死。”七公主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跟亲眼目睹的一样。“唉,别说了,都是命。”“她这人也太糊涂了,欺君之罪是那么好玩的吗?自己葬送了不算,还连累了自己亲娘。”“她母亲……”“她娘当时也在府里头。亲女儿‘生’孩子,当娘的能不来吗?找孩子,送孩子,都是她帮着遮掩……说起来,当娘的疼孩子,真没什么道理可讲,明知道要瞒天过海不容易,也知道一揭破就是要命的,还一直帮着,护着。结果我听说……”七公主的声音特别轻,凑在潮生耳边说∶“那一位,是用白绫绞死的,她娘眼睁睁看着的,当时就吐血了。”潮生打个哆嗦。七公主忙说∶“看我,和你说这些个。”毕竟潮生也是才生过没多久,而且生产时也颇为凶险,现在还没将养过来呢。“没事儿。”送走七公主,潮生心神不宁。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六皇子妃落得那个下场,虽然说是她自己的错。可是一开始……一开始说她有孕的人……如果没有这个因由,她可能也不会作出后来的那些事。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她可能就会老老实实的接受皇后的安排,过继一个孩子。可是她以为自己会有亲生子,鼓满了希望……却又被打破。那种得到之后再失去的体会……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做出后面的事情来。潮生的胃口明显不怎么好,李姑姑看了撤下来的饭菜,皱了下眉头∶“王妃就吃了这么点儿?”“是啊,看着有心事。”芳园小声说∶“从七公主走了之后,就一直没说话。”“七公主说了什么?”芳园摇了摇头∶“起先是在闲聊,我们又不能凑在跟前。后来七公主说话声音很低,没听到什么。”“王爷呢?”“王爷这几天都忙,回来得晚。”李姑姑抚了抚衣襟∶“我过去瞧瞧。”芳园忙说∶“那敢情好,有劳姑姑了。”要说还有谁能和王妃说说心里话,也就是李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