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根深蒂固的存于人们的心里,也写进了宗法里。但是同样的,嫡庶之争,也从来没有平息过。含薰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当上侧妃,也就顶天了,想当王妃绝无可能。还有,她这些年喝了多少药,什么偏方土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肯尝试,可是身子一点儿起色都没有。这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含薰从乡下来的哥哥嫂子。含薰伺候王爷这么长时间,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哥哥和嫂子虽然一直住在乡下,可是他们也听说过那大户人家里头的事,主母想不让妾生孩子,办法多得是,身子一弄坏了,生不出孩子来,年轻时候再张狂,风光也就那么几年。哥哥也替她忧心。寿王也是一样。他不会为她向梁氏再讨还公道了。她在他的心中,也就是这样了。他喜欢她,所以愿意给她各种珠宝、钱物,愿意给她讨个名分,再塞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即使老了也能有所依靠。他能给她的只有这么多。可是含薰想要的,却不止这些。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被梁氏害得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寿王给她这一点东西,就觉得足以告慰抚平她的创伤?觉得她会欣喜若狂,感恩戴德?他变了。他渐渐的,不再是那个肆意张狂的皇子了。其实她自己也变了。从那个只求一个栖身之地,求三餐温饱的农家女孩儿,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王爷累了吧?用过饭没有?”“我吃过了。”寿王拍拍她的手:“你呢?晚上吃什么了?”含薰抿了下唇,寿王侧过头看她:“没吃?”“嗯……天热,不觉得饿。”“那也不成。天热人身体反而虚,怎么能不吃东西?多少得吃一些。”寿王吩咐人准备,不多时饭菜就端了来。寿王还陪着含薰吃了两口,又喝了半碗汤。“我去书房……你先睡吧。”含薰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寿王没有留意。“嗯,外头黑,可要小心看着路。”屋里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含薰站在门口的身形显得格外孤单和瘦削,她的表情隐在黑暗中。寿王心里微微发紧——他也不舍得,他知道梁氏产子,含薰心里必定也不好受。可是,同一时候,梁氏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为了给他生下儿子,梁氏快折腾掉半条命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在儿子出生的当天,他要是留宿在含薰这里,委实说不过去。时间过得极快,孩子过满月了。虽然还未出孝,但寿王府摆了好几桌,也是小小的热闹了一番。梁氏出来待客,乳娘也把孩子抱出来给众人看。别人还罢了,郑氏是十分的诧异。梁氏生完了孩子,竟然没有好生保养,以图回复早先的苗条秀丽,这个月子坐完,反而越发的富态了,那张鹅蛋脸现在竟成了一张圆圆的银盆脸,腰身简直有以前的一倍粗,挂着一脸和气的笑容——让郑氏差点儿就认不出她来。孩子白胖白胖的,胳膊腿跟一节节的粉藕似的。不过再看寿王一一依稀也有些发福。俗话说有子万事足,多半这对夫妻都是这样想的。要是整天忧思愤懑,可养不出这样的肥膘来。寿王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做长生,大名倒不急着取。长生这名字十分普通,虽然比这响亮寓意又好的名字多得是,可是这个名字他和梁氏都是请封先帝去世一年了。太庙里已经住了六位皇帝,十三位皇后……呃,皇后数目比皇帝多,并不奇怪。有一位老祖宗就前后立了四位皇后,在他那里,皇后简直成了易碎易耗品。这么多帝后大家同堂异室,挤挤挨挨的,倒也不愁寂寞。若是这些帝后们真的死后有灵,闲着没事儿也可以打马吊或是打孩子聊做消遣。先帝牌位之侧安放的是蔡皇后的神主,至于陆氏——她还活着。不过她已经被废,将来也永无可能被移入太庙享受供奉了。办完了先帝这件事儿,京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的。这很好理解,很多时候,人们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去时都一脸沉痛,回来时满面轻松。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辞旧迎新,和过年差不多。皇子们可以娶媳妇了,公主们可以寻婆家了,新帝也酝酿了许久要有大动作了。五皇子这苦命啊的孩子,盼了许久,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本来觉得可以和老六一起被封,结果老六死了。等老六的事儿差不多过了,爹又死了。现在皇帝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封号: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