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知觉后听见的就是这样一段对话,那人说话时语气中带了许多不耐烦和愤怒,咳嗽时却是单薄脆弱,如夏日纤纤一枝荷,风略大些就能折断。
再回些神过来,只觉得嘴里有些咸腥味……零白说若有一日我真吐了血,就是病已膏肓,心血上涌,直白的说,就是没救了。即是如此,那我是不愿意这样软绵绵躺在床上凄婉的死去的。
总得要点回光返照,让我自己找个喜欢的地方。
我四肢极其僵硬,各个部分完全都不听使唤,只有嘴皮可以微微动几下,于是就用了连我自己的陌生的声音,唤了声:“零风————”
感觉有人就挤到了我的床边。
零风就在我耳边轻轻说:“小主,你放心。我们回京之都时,我带上了栀,回来后也请拜了都主。丧葬是京之都办的,风风光光,没让她委屈。”
她一直都很懂我的心思。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点了点头,眼睛就眯开了一条缝。零白就站在零风身后哭得抽抽搭搭,没个人样。零霜也依旧是剑不离手,皱不离眉。
现在,我就只剩了她们仨了……
床边还坐了一个人,我看了他一眼,就努力的想要偏别过头去。
那人,不是静轩。
我也很想张嘴问一问静轩的情况,只是,现在还不知,这位京之都的都主到底是敌是友,存着好心,还是有着歹意。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性,静轩已经顺利脱险离开了京之都,或者静轩没有办法离开也没有办法过来探我,囚着或……死了……
如果这位都主这样大费周章只是为杀了静轩,未免太多此一举了,他大可以借个什么由头说宫之疆疆主有什么不敬之意不臣之心,那时就是天下诛之,完全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
若是囚着了,那么他想从静轩这里得到什么?什么东西是用都主的权利都得不到,还要设计去拿?现下我被扣押在京之都,那就是连个回去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还是说我和静轩都是他的人质,是交换的筹码?
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模模糊糊的几句话,记得已经很不清晰了,我以为那是幻觉,是我许久没有做过的内容奇怪的梦。不过现在推测看来,我倒实是希望那个幻觉是真的。不管中了什么计,至少他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暗藏漩涡不见刀枪的京之都。
我现在还没有力气把眼睛睁大了瞪他,只能抬眸眯着看。
越眯越困……
不知有一个什么人就跪倒在我床边,为我切脉。不多会儿,他就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着都主说:“回禀都主,小主现下有了些知觉,也就无大碍了。许是身体过虚,麻沸的药性未过,比常人多昏迷些时候也属正常。小主是不能再睡了,稍稍忍些时辰,全身自会恢复,活动如初。臣下开些活血通经之药,必不让小主多有苦痛。”
原来那银针上有麻沸,那这药量也实在太重了些。全身毫无知觉,手脚无法动弹,连想抬抬手指都十分困难……我还以为我瘫痪了,天天像个痴傻一样躺在床上,可真真是要了我的命。
可是……我的心里突然一惊,神智渐渐恢复过来。这里是在京之都,为什么有人唤我小主……甚至连零风也当了都主的面换回了称呼。
小主?
所以说,京之都的都主是知道了什么,而他与金之疆有所渊源纠葛,才抓了我,想要以此和金之疆谈判?
我果然是麻沸过量,脑子里一团渣滓不清不楚。天马行空的想法几乎要把我自己逗笑了。
事已至此,我还要什么金之疆小主的虚名。疆母阿娘早就同我说过,我早已没了姓氏,只名洱颜。起初在山顶,想着她们已叫了我许多年的小主,突然间要改了实在不方便,况且山上无人,怎么称呼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