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咬了咬嘴唇,温婉如水的目光也变得坚定:&ldo;我的所有。&rdo;那人轻轻一笑,将目光投向残缺的穹顶,阳光倾泻而下,将他雪白的长发照得几欲透明,他整个人也笼罩在一层雪白的光晕中,显得不再真实。他轻声道:&ldo;我有很多的名字,有的很长,有的用你们的文字根本无法书写……但此时此刻,我有一个新的名字。&rdo;他望着指间的一缕长发,自顾说下去:&ldo;我,就是上天降临的灾星,这座城市的重重劫难。所以,你可以叫我&lso;重劫&rso;……&rdo;相思打断他:&ldo;我只想知道如何救他们。&rdo;他突然回头,目光陡然变得森冷如玄冰,满头如雪的长发在空中飞散,方才的慵懒、从容都化为无边的怒意‐‐为相思的突然打断而愤怒。&ldo;从此刻起,你必须时时默念这个名字。必须忘记你曾信奉的一切神明。从今而后,无论恐惧、痛苦还是欢乐,你的祷告都只能因我之名‐‐因为我已是你灵魂的主人。&rdo;相思看着这个孩子般喜怒无常的人,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她轻轻摇了摇头:&ldo;为了救荒城的人,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却不能勉强我自己去信仰你。&rdo;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似乎不带一丝尘埃:&ldo;也不愿,欺骗于你。&rdo;重劫猫眼般的眸子凝成一线,宛如薄刃,在她脸上寸寸扫过,突然挥手,他身后的帷幕徐徐开启。那是一只巨大的石鼎。浑然天成,似乎不是雕刻而就,而是大自然天造地设的一朵莲花形的石鼎,那是诸神未曾长成时天地的印记,镂刻着无穷无尽的岁月。透过石鼎上方滚滚浓烟,依稀可见鼎中盛满了绿色汁液。这些汁液浓淡不一,现出从浅碧到墨绿的不同色泽,竟有十余种之多,彼此纠缠但绝不融合,在鼎中不住翻滚沸腾。重劫缓缓行到鼎前,苍白纤长的手指在蒸腾的水气中轻轻抚过,他的动作中充满了温柔与爱惜:&ldo;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最仁慈的神明,就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大神梵天……&rdo;他的眼中现出景仰之色,双手缓缓张开,似乎要指示梵天那无所不在的仁慈,又似乎是在拥抱天空:&ldo;他以大慈悲创造出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却又满含伤悲地沉睡了,任由他最心爱的子嗣们在这片大地上苦行,受着风霜雨露之苦。但他并没有舍弃他们,这个鼎便是证明。&rdo;他的双手垂下,拂着鼎上的纹路,那是巨大的莲瓣,古拙而苍老地盛开在鼎身上,仿佛一朵末世的残花,盛开在岁月的轮回中。他的眼睛中满含肃穆:&ldo;这只鼎,传说便是由孕育梵天的莲花所化,乃是大神对这个凡间最后的恩赐,所以,它也具有创造的能力,可以洗尽这个世界的污秽。&rdo;&ldo;而我,经过虔诚的供奉,才获得上天赐下的神谕,在鼎中为荒城居民调制救苦之药。一共一百四十七种药材,其中二十五种堪称名贵,十一种价比黄金,五种可谓稀世奇珍……但却还是治不好他们,因为我缺了一样东西。&rdo;他双手扶住石鼎边缘,凝望沸腾的药汁,方才的愤怒仿佛已随着鼎上的浓雾消散开去,只剩下深深的伤痛。那一瞬间,他化身为世间最善良的名医,为自己无法拯救病人的疾苦而垂泣。相思不由为他的变化而疑惑,喃喃道:&ldo;还缺什么?&rdo;重劫似乎再度被她从哀伤中惊醒,徐徐抬头,眼中的痛苦瞬间就已散去,化为一个刻骨的嘲弄。相思不禁一怔。所有的痛苦与悲悯仿佛只不过是一场夸张地演出。重劫似乎很为自己的表演而得意,轻声笑了起来,将双手徐徐探入还在沸腾的药鼎。粘稠的汁液顿时将他苍白的衣袖吞没,但他的笑却没有停止。良久,他从鼎前起身,手中却多了一柄匕首,一只玉瓶。他一点点拭去匕首上沾染的药汁,直到那枚匕首片尘不染,发出夺目的寒光。返照的刀光映出他通透得有几分妖异的眸子:&ldo;莲花天女,现在看清我所作的一切,只要有分毫的差错,那么全城的人,都将因你而死。&rdo;他右手微沉,匕首从他左手手腕上划过。鲜血溅出,滴在他苍白如纸的肌肤上,镂刻出一道蜿蜒的、蛇形伤痕。相思这才赫然发现,他的肤色的确是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