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摇头苦笑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分外阴郁,“苏鹏举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以一介寒门爬到现今的高位,背后肯定有人扶持。你可知道是谁?”“这个小的真不知道!连我们大当家都不知道!”那土匪骇得连连摆手,复又期期艾艾问道,“这个,您应该也猜得出吧?”您这是逼供吗?您知道的比我还多好么!“没错,我能猜到。”三王爷吐出一口浊气,抢过贾环手里的酒壶,狠灌了一口,摆手道,“把食物给他吧,等恢复些体力,拿块绢布让他把知道的内情都写下,再盖上手印。他于我还有些用处,不能让死了。”“这些个烂事儿我可不管,叫萧泽。”贾环哼笑,见那土匪蠕虫一样挪到碟子旁去叼肉块,忙一脚将之踹开,没好气的喝骂,“饿了四天,一上来就吃烤肉,想死不成?哑妹,端一碗粥来,若他稍有不轨便给一刀子,甭客气!”“哎,知道了!”哑妹甜笑着答应,往腰间别了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这才盛了一碗粥上去。她哥哥也将靴子里的匕首抽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萧泽看得心尖直颤,暗道以前多纯良多可爱两个小毛头,自从跟了环三爷硬生生被调教成了小怪兽,忒叫人心寒!三王爷下车后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坐回火堆边,徐徐开口,“苏鹏举乃现任两江总督。”贾环一把捂住他的嘴,恶声恶气道,“别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三王爷眼里荡出浓浓的笑意,掰开少年五指,戏谑道,“可是环儿早已与我生死相依,情牵一线,这些个事你当然要知道,日后也好有个防范!”贾环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却也知道自己早上了三王爷的贼船下不来了,只得边喝酒边绷着脸听他说下去。“我自小过目不忘,大庆所有官员的身世来历,但凡宫中有记录的,但凡我瞟过一眼或听过一耳的,都在这里。”三王爷指了指自己脑袋,继续道,“苏鹏举,寒门武举出身,十三年前还是一个小小的把总,无意中救下被盗匪围困的温子恒一家,也就是时年刚刚赴任的两江总督,得他一路提携,从正七品的芝麻小官做到现今的封疆大吏,这等经历委实太过幸运太过传奇,叫我印象深刻。十三年来他致力于剿灭匪患,也因此屡受提拔,可两江一带的盗匪却日益猖獗。他曾上折子坦言自己剿匪不力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因措辞巧妙言语诙谐,不但未受父皇贬斥,反赞誉他勇气可嘉尽忠职守,官位又往上擢升半级。而今前后串联细细寻思我才恍然醒悟,他与那些盗匪恐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胆敢在两江境内对两名皇子出手,这样大的事也只有他才能兜得住。十三年前是苏鹏举生命的转折点,也是蟒山盗匪崛起的,一个官位越升越高,一个势力越做越大,这一切不觉得太过巧合也太过反常了吗?想来当年温子恒一家遇险之事也是他一手策划。”觉得口有些干,三王爷指指自己唇瓣,笑道,“喂我。”贾环不耐的瞪他一眼,还是徐徐喂了一口酒过去。三王爷龇牙吸气,道了句好酒,这才继续述说,“他向来以拥皇党自居,只听令于父皇,未曾与任何皇子有明面上的往来。这一点他做得很好,没叫人看出半分蛛丝马迹,只可惜……”“你就直说吧,是你哪个兄弟?”贾环不耐烦的踹他一脚。三王爷哈哈笑了,低声道,“这太好猜了,有能力策划并施行这事的,除了时年二十岁的大皇子还能有谁?十三年前太子十四,还未出宫建府。我和四皇子七岁,老五六岁,六皇子、七皇子早夭,八皇子两岁,九皇子还未出生。且那一年我记得宸妃薨逝,父皇唯恐他伤心过度,曾下旨令他出游散心。他那土匪将自己知道的内情全部写下,按了手印,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好日子,没想环三爷二话不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麻药,当即便手脚发软,舌头发木,莫说跑路,连话都吐不出,活脱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一行人跟着云州知府继续上路,眼见着离云州越来越远,反倒离金陵越来越近,绕了一个大圈竟又绕回去了。虽说自己与云州知府的关系很隐秘,除了几名心腹无人知晓,但三王爷一直未提坦露身份的事,只不远不近的跟着。车队里有人离开去投亲,有人本就欲往金陵,故而一直尾随,还有人不断加入进来,倒没引起旁人注意。这日,车队停在一处驿站,再往前走一百里便能入金陵城。驿站外搭满了简陋的棚屋用来安置灾民。看见车队,灾民本欲一窝蜂涌上来乞讨,迎头撞上开路的衙役,连忙躲闪。他们被看守金陵城的官兵驱赶,射杀,早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