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登皇位,我尹子绩赴汤蹈火助你,在所不辞!等你登了皇位,到时候允我和莲婢姐姐自在极乐,咱们三个就圆满了,哈哈哈哈!”“好!”李瑾月捉起茶壶,斟满三盏茶,自己率先端起一盏道:“我李瑾月今日以茶代酒起誓,我三人自此守望相助,护彼此志向得报,心愿得偿,刀山火海,不离不弃!”张若菡与尹子绩也端起茶盏,跟着起誓:“我尹子绩(张若菡)今日以茶代酒起誓,我三人自此守望相助,护彼此志向得报,心愿得偿,刀山火海,不离不弃!”说罢,三个女孩仰首,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还有,还有我呢!”琴奴急得要哭了,三位姐姐都把她忘了。“对对对,还有琴奴呢,咱们再来一次。”尹子绩忙道。“再来一次还算数吗?会不会太草率了……”李瑾月嘀咕道。“再来一次嘛,这个……反正老天爷也不在乎多这一次的。”尹子绩心虚道。“……”张若菡头疼地抚额,今天她到底在跟着胡闹些什么啊。“呜哇~~~你们都不带我玩儿~~”琴奴大哭。暖阁三楼,顿时一片忙乱。作者有话要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一章,是青云篇最核心的一章,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章。写这章,真的让我很有感触,这三个女孩都是当世奇女子,她的想法至今都有可能被认作是叛逆不孝,别说当时那样的历史环境了。但,正是因为有了她们,才会有唐谜这个故事,我写作唐谜的很多初衷,都含在今天这章之中。其实之前有影视公司的人找过我,问我要唐谜的影视改编权。我拒绝了,因为我明白,唐谜一旦改编成影视剧,势必要变作bg向的故事,顶多改成像琅琊榜那样的擦边球。那么,构筑唐谜的思想根基就会彻底坍塌不复存在。那样的故事,就不会是我的唐谜了,改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外传·青云篇】虽此后不得日日会面,三个孩子今日于张府墨心阁之上的盟誓,却给了彼此无穷的鼓舞与动力,自此情愈坚、心且安。她们约定好,此后每逢初一、初五、初十、十五、廿元、廿五,便于未时会于此。若碰巧那日是节日举家相聚,或因特殊情况不得脱身,便移至第二日。这个私下的小聚会,便被命名为“六未会”,意思是每月六次,未时相会。张若菡身为东主,问题不大。尹子绩这边已经让尹域知晓了,若是能和尹域好好央求,在尹域的庇护下,尹子绩与尹子音出府也不成问题。问题就是李瑾月那里,须知出一趟东宫真是困难重重。尹子绩只道自己会想办法,但实际上,她心中也无底,只得再去求尹域,毕竟今次李瑾月能出来,也是尹域相助。相会终有时,李瑾月、尹家姊妹皆不可长留,便起身告辞。她们先送李瑾月上了回宫的马车,尹家姊妹这才准备离开。临走时,张若菡拉住尹子绩,道:“赤糸,你可要当心。”她眉目间隐有忧愁,话语里透着担心。“莲婢姐姐所言为何?”尹子绩秀眉蹙起,问道。“赤糸,我记得你的亲生母亲并非是公主,我可记错?”张若菡问。赤糸点头。张若菡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正迷迷糊糊望着她的琴奴,叹口气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是,赤糸你要明白,公主的野心,并不比卯卯的父亲弱。未来,此二人势必要相争,也定会决出一个胜负。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赤糸,眼下拨乱反正、抑阴还阳之形势正强,我怕公主,赢不了。你与公主,到底隔了一层,若能尽早脱身……”尹子绩沉默片刻道:“莲婢姐姐,不必太过担心,即便我母亲败了,也当可性命无忧。我相信当今太子殿下,会有容人的度量。”说罢,也不多做解释,便领着琴奴出了张府后门,登上了停在一旁的自家马车。张若菡望着马车渐渐驶离后院巷道,右眼微跳,火烈的日头下,她却手足冰凉。赤糸,你究竟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欺骗你自己?“阿爹……”车厢之中,赤糸与琴奴低垂着小脑袋,赤糸想向尹域请求相助一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尹域闭着双目,仿佛是在养神。忽而说道:“可约定好时间了?”赤糸双眼一亮,忙道:“约好了,初一、初五、初十、十五、廿元、廿五,一共六日,未时相会。”“阿爹来安排,你不必担心郡主那边。”尹域道。赤糸扑到尹域身上,蹭着撒娇,口中呢喃:“阿爹,您真好。”尹域睁开眼,将赤糸揽入怀中,也将琴奴抱进怀里。可他的面上,却并无往日的慈爱笑容,只是幽幽叹息,仿佛有着很重的心事。一路回府,尹域都很沉默,过了府门,尹域将怀中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的琴奴交给奶娘抱回麟凤院。随即拍了尹子绩脑门一下,道:“赤糸,跟我来书房。”“是,阿爹。”赤糸忙迈着步子追上尹域的步伐。仰头看着阿爹的背影,她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阿爹的后背并不宽阔,甚至显得有些瘦弱,体态颀长挺拔,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长刀。三十大几,双目似凤,白面无须,清俊无双,时常被朝中瞧不起他的人讽为“二张郎”,讥诮他乃是张昌宗张易之这类面白无须、逢迎脂粉之辈。她以为,她的阿爹是个才华横溢却无背景之人,因而在这依旧看重阀阅门第的时代,他一身才华,只能通过迎娶皇室公主来得以施展。但是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其实她对阿爹一点也不了解,甚至不知他究竟有何背景,究竟从何而来。仿佛阿爹的人生就只是从他高中状元、迎娶公主开始的。那么此前二十多年,她的阿爹又在哪里,做着些什么?进入尹域专用的书房,他指了指书案旁的席位,让尹子绩坐过去。尹子绩除履上筵,刚跽坐而下,就见尹域从书架最顶端郑重地取下一格檀木长匣。那木匣之上并无落灰,洁净如新,但檀木已经沉淀出岁月的色泽,显然上了年头。尹域端着那木匣往尹子绩这边而来,小心翼翼的模样。除履上筵,随意在尹子绩身旁盘膝坐下,将那木匣放在双膝之上,打开。匣中存放着一幅装裱卷轴,用锦缎帙套封着。尹域解开帙套缩口,将画卷小心抽出。然后解开系带,让尹子绩抓住卷轴,他将那画卷徐徐展开。尹子绩瞪大双眼,瞧着那画卷一点一点展露全貌。那画卷之上画着一个女子,一袭狐皮领的黑裘袍,肤如凝脂,眉目清绝,淡笑含春。她手中提着笔,揽袖,正于一面白墙之上作画,仿佛是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绘画之人反倒成了画中人。眼前这幅画的作画人画功出神入化,将那裘袍女子的美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就在画卷左上,有一首题诗,是尹域八年前在曲江诗会之上所作的一首很有名的诗: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长安愁望有寄》尹子绩太熟悉自己父亲的运笔与画风了,这幅画,就是尹域所作。那么画中人,会是谁?尹子绩已然猜出来了,但她还是确认道:“阿爹,这……是阿娘吗?”她从不唤太平公主为“阿娘”,是因为她的阿娘只有一人。“是。”尹域只回答了一个字,他看着这幅画,张了张口,一字未吐。伸手抚了抚画中人,默然片刻,便将画卷再次郑重卷起,收好。“阿爹……”尹子绩眼中蓄泪,不知为何,只是觉得很是悲伤。八年前那场曲江诗会,乃是尹域高中状元后不久,由太平公主亲自筹办的新科诗会。诗会的时间点,正是尹子绩的亲生母亲过世不久前,尹域与太平公主成婚前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的尹子绩不过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尹域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尹子绩失去了亲生母亲,这首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