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肄业寺中,谈某家闺阃事甚■,一士摇手急止之曰,不可不可,场期
已近,且戒口过,俟中后再谈何害。噫,士习如此,其学可知。
在《乡闱纪异》这类题目的故事或单行本盛行的时候,能够有如此明通的议
论,虽然不过是常识,却也正是卓识了。卷一又有一则,论古今说鬼之异同,
也是我所喜欢的小文:
说鬼者代不乏人,其善说者唯左氏晦翁东坡及国朝蒲留仙纪晓岚
耳,第考其旨趣颇不相类。盖左氏因事以及鬼,其意不在鬼。晦翁说之
以理,略其情状。东坡晚年厌闻时事,强人说鬼,以鬼自晦者也。蒲留
仙文致多辞,殊生鬼趣,以鬼为戏者也,唯晓岚旁征远引,劝善警恶,
所谓以鬼道设教,以补礼法所不足,王法所不及者,可谓善矣,第搢绅
先生夙为人望,斯言一出,只恐释黄巫觋九幽十八狱之说藉此得为口实
矣。
以鬼道设教,既有益于人心世道,儒者宜赞许之,但他终致不满,这也是他
的长处,至少总是一个不夹杂道士气的儒家,其纯粹处可取也。又卷三有一
则云:余巷外即通衢,地名江米巷,车马络绎不绝。乾隆年间有重车过辙,
忽陷其轮,启视之,井也,盖久闭者,因负重石折而复现焉。里人因而
汲饮,亦无他异,而远近好事者遂神其说,言龙见者,言出云者,言妖
匿者,言中毒者,有窥探者,倾听者,惊怪者,纷纷不已。余之相识亦
时来询访,却之不能,辨之不信,聒噪数月始渐息。甚矣,俗之尚邪,
无怪其易惑也。
此事写得很幽默,许多谈异志怪的先生们都受了一番奚落,而阮云台亦在其
中,想起来真可发一笑。
(七月十八日于北平)
□1935年
7月
28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竹杂记》
如梦录
友人从开封来,送我河南官书局所刻的几种书,其中我所最喜欢的是一
册无名氏的《如梦录》。这是一个明末的遗老所撰,记录汴梁鼎盛时情景,
犹宋遗民之著《梦华》《梦粱》也,向无刻本,至咸丰二年(一八五二)汴
人常茂徕始据裴氏藏本参订付粹,民国十年重刊,即此书也。本来这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