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师太也很给面子,将琴仙先后重挫田伯光、李莫愁的消息传了出去,适当的锦上添花,又让琴仙江云楼多了个侠肝义胆、正气凌然的名声。可这两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的,就传成了江云楼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一剑杀了那可恶的采花贼和女魔头为民除害了。江云楼听闻这件事,不由苦笑道:“可那田伯光并不是我杀的。”真正给了田伯光最后一击的东方不败爽快道:“让给你了。”江云楼:“…………”江云楼又道:“李莫愁亦是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并非死在我手下。”曲洋摇摇头,慈爱道:“其实江湖人并不关心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关心的只是——江湖上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琴仙,仅此而已。”江云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鼻子,道:“琴仙什么的,还真是叫人不好意思……”他复又叹了口气:“罢了,总比话本上烂大街的什么玉面公子要好得多。”曲洋呵呵大笑:“刘贤弟,你也听听,这江小兄弟还知道自己长的俊呢。”在院子里喂鸡的刘正风亦是大笑。屋子里,江云楼、东方不败与曲洋三人一同坐着,商讨以后的打算,曲洋决定留在衡山镇,与刘正风继续研究广陵散,而江云楼与东方不败,则是打算在五岳剑派的人离开衡山后也跟着离开,继续云游江湖。而如今还留在衡山的,除了身负重伤不便移动的嵩山派等人,就只有岳不群的华山派了。也不知岳不群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三天两头便往嵩山派的客房里跑,嘘寒问暖,叫左冷禅暗暗戒备不已——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过如此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岳不群的那几个徒弟也都留在衡山。末了,江云楼说道:“我想去见一见令狐冲。”曲洋问:“可就是岳不群的那位大弟子?”江云楼点点头,含笑道:“不错,是他,我有些话想对他说。”他神秘一笑,语气俏皮道:“何况,我的鸡还留在他那里呢。”………………令狐冲自那日在刘府抱着只断腿的鸡露面之后,就被他师父罚抄书二十遍。令狐冲一向很听岳不群的话,只是让他抄书,简直比让他每天练一千次挥剑还难,他原本还想跟师父求情,不想师父这几日频频往外面跑,白天压根就找不到人,于是可怜的令狐冲只能乖乖抄书。抄着抄着,他整个人就变得蔫巴巴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日无精打采。这一天,令狐冲嘴里咬着笔杆子,撑着窗台,忧伤的望着外面的院子,瘸腿的鸡在外面拍着翅膀扑腾,一瘸一拐,却活力四射。就在此时,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出现在了他眼前。令狐冲吓了一跳,嘴里的笔都掉在了地上。没等他开始警戒,江云楼的脸便也出现在了窗外,令狐冲大大松了一口气:“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江云楼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含笑道:“不喜欢么?我以为小孩子都喜欢吃糖葫芦。”令狐冲道:“当然喜欢啦。”他从江云楼手里拿过那串糖葫芦,又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随手扔在一边的桌子上,张口将一颗糖球咬了下来。他口齿不清道:“其实我也不小了,唔……不过也没有规定说大人就不能吃糖葫芦。”江云楼笑了。小孩子都喜欢听别人夸他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他懂。令狐冲吃着糖葫芦,随口问他:“你不吃?”江云楼摇摇头,“我不爱吃酸的。”他眨了眨眼睛,问令狐冲:“我可以进去么?”令狐冲豪爽道:“进来呗。”他生性豪爽不拘小节,见江云楼还拿了一串糖葫芦当礼物,也不急着问他究竟有什么事,十分随意的将人请进了屋子。江云楼走进令狐冲的房间时,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院子里活蹦乱跳的鸡,忽然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他进了门,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屋子里没有好茶,亦没有好酒,但令狐冲这个做主人的不在意,江云楼这个做客人的亦不在意。江云楼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那天多谢你为我们圆谎。”令狐冲大笑:“我不是说过了么,跟我交朋友的好处可多着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我是好朋友,我就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可话又说回来,你说你那日一整天都呆在刘府,难道是因为刘三爷的朋友果真是什么魔教长老么?”江云楼冲他一笑,点了点头。令狐冲神色肃然道:“你肯跟我说实话,我就真的认你这个朋友了!”江云楼叹息道:“多谢令狐兄。”他也凝重了神色,低声问道:“这件事,岳掌门可知晓了么?”令狐冲摇了摇头,答道:“我本想告诉他的,只是自那日之后,他老人家就忙的脚不沾地,我不敢打扰师父忙事情,只好一直搁着了。你放心,陆大有那边不会擅自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江云楼淡淡一笑,低声解释道:“刘三爷与曲前辈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三人以音律相交,我也算了解他们的为人——尤其是曲前辈,他一心痴迷乐曲,不爱管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们二人相交时,也向来只谈琴箫,不谈其他,绝不会做出出卖师门之类的卑劣之事。”他蹙眉道:“只是常言正邪不两立,他们虽然互相引为知己,但却因着立场的不同,而无法光明正大的做朋友……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情。”令狐冲沉吟道:“……原来如此。”他皱起眉头,似乎也陷入了苦思。“只是我师父一直告诉我,魔教之人大都阴狠毒辣、卑鄙无耻……我却是想象不出来你口中的魔教曲洋是什么样子的。”江云楼苦笑道:“我理解。”令狐冲一挑眉,又笑道:“我虽然不能够理解,但是我师父却是一定可以理解的。他老人家一向心胸宽大,他或许可以理解此事。”江云楼不知岳不群此人究竟如何,只是江湖中人都称他一句“君子剑”,生性豪爽的令狐冲又对他如此推崇,想来也必定是一位正人君子。可……他皱了皱眉,沉吟道:“岳掌门的人品固然信得过,只是若将这件事告诉他,就是要他故意瞒着其他几派的掌门人了,以岳掌门的品行,怕是会觉得良心难安。”令狐冲一怔,摸着头道:“没错,你说的没错,师父已经够忙了,我不应该再给他徒添烦恼……”他苦恼的揉了揉头发,道:“好吧,那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陆大有知刘三爷知,还有曲洋和医馆里的老大夫知——此外应该再没有别人知道了!”江云楼听了他这一连串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令狐冲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朋友,自他下了黑木崖以来,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跟令狐冲做了朋友。他由衷道:“令狐兄好心胸。”令狐冲一笑:“嘿,这能算什么心胸呢,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我既然帮你保守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我能不能跟你要一件礼物?”江云楼一口答应道:“只要我有,我就一定给你。”令狐冲一指窗外咕咕咕的满院子撒欢的鸡,兴高采烈道:“我想带这只鸡回华山,给我师妹瞧瞧!她还从来没见过瘸腿的鸡哩!”………………东方不败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从华山派的客房走出来的江云楼。他闲闲靠着一棵树,见江云楼走出来,挑了挑眉:“鸡呢?”江云楼摸了摸鼻子。“一只鸡,换了一个保守秘密的承诺。”……还真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