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邛知道她这是从轻处理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又问:“那薛总那边怎么办?他万一……”
“我不计较已经是极限了,你还指望我替你收拾残局?恕我冒昧,你爱林乔吗?”
“我爱她。”
“既然爱她,难道你不应该让自己成为一个好人?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你的感情?”
韩邛为这话愣神半晌,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位上司是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女孩子。
“你的看法太幼稚了。曾葭,爱情与是非无关。”
第60章
这是吴恪第三次见到薛简。
八年前,他的父亲站在被告席上,法官的锤子敲定了他的结局。当时的吴恪还是个二世祖,不学无术,整日优哉游哉。四面楚歌之际,他一个人缩在法庭的角落,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见了薛简,这个比他还小的男孩轻而易举地捣毁了父亲经营半生的心血,摧毁了他的家。
他怀着满心的不甘远渡重洋,在灰色边缘游荡,险些命丧黄泉时,曾葭扛着一根棍子救了他。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到住处,在狭小低矮的房间里,吴恪第二次看到薛简——不同于多年前的鲜活,此时他看见的不过一张照片,藏在曾葭钱包的夹层里,像一个尘封的秘密。
第三次见到薛简,吴恪比自己想象的镇定许多。
“案发时我孟叔正在和你对峙,你清楚他没有杀人。只要你肯证明他的清白,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孟东蒯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中,薛简是唯一的证人。
这个证人此时却说:“他不清白。”
吴恪急得跳脚:“但这个案子他的确冤枉,咱们一码归一码。”
薛简淡定地说:“既然别的砝码压不死他,偶尔用错一两个,老天爷知道要将错就错。”
“你是个警察,难道你要看着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薛简反问道:“孟东蒯没有告诉过你吗?找我没用的,我是天下最希望他死的人之一。”
“如果你真的毫不动摇,你是不会来见我的。”
薛简起身就走,吴恪对着他的后背喊道:“有个人说你是英雄,永远坚守你的信仰。我不信,她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认识了你,就会知道她所言不虚。”
薛简神思不属地回到家,浑身疲软地倒在沙发里,仰头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面结了一串蜘蛛网。
往常他和曾葭每半个月会来一次大扫除,屋子里任何一个死角都不放过,连天花板也要一尘不染。他扶住她的腿,她站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擦拭天花板的灰尘。有一回天花板缝隙里黏了个死苍蝇,她耽误得久了一些,他打了个喷嚏,她扑通一声摔了下来,还好他反应及时,倒下去当了肉垫儿。
冰箱里存着晚饭,她倒是从不忘了给他做饭,但以后大概不会了。薛简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坐在餐桌前,僵硬的手指捏着筷子,慢慢地把饭菜塞进嘴里。
她以前不会留他独自面对两个人的餐桌。
色香俱全的饭菜落在他的眼里,腐败得如同昨日的记忆,上面爬满了蛆虫。他愤怒地一挥手,满桌狼藉,两人曾经一起精心挑选的桌布被毁了个彻底。
周末中午,曾葭来到了薛简家门口,发现门锁坏了,她的钥匙打不开门。薛简外出回来,看见她贴在门上晃来晃去。他取笑道:“你发羊癫疯呢?请开锁公司来吧。”然而开锁的师傅研究半天,表示这门锁坏得太高级,他们学术不精,不如请物业把门砸了试试。
薛简气得捋袖子:“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你说砸就砸?”
曾葭想了一招:“不如我顺着楼上邻居家的窗户爬进去。”
薛简不好意思地说:“前两天我刚装了防盗窗。”
“你还用得着防盗窗?谁家贼这么想不开?”无奈之下,她只好给搬家公司打电话取消了预约。“我就算了,反正没多少东西,但门开不了你住哪儿啊?”
“我已经和我爸说好了,搬回林家住。”
曾葭自从怀孕之后,心渐渐软了,虽然有些替薛简委屈,但还是为他和家人关系缓和而高兴。
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林隽破天荒给薛简打了一个电话,不复以往的挑衅语气,说:“薛简,我能请你吃个饭吗?我想和你聊聊。”
曾葭惊得把钥匙别断在门锁里。
林隽把薛简约了出来,在公司顶层的餐厅点了一桌菜。
薛简丝毫掩饰他的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林隽笑道:“从小咱俩私下关系冰冻三尺,但在爸面前,我们总会装兄友弟恭,让他以为我们只是闹小孩子脾气。但我和你不一样,同样是在演戏,我是为了讨好爸,你是为了不让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