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要到头了。
里面,景映桐看着慢慢逼近的男子,手指弓起揪紧了自己的衣裳下摆,她依旧端坐在那里不动,面容平静的和平日里在窗前做针线活一般无异。
可男子修长高大的身躯却将她面前的光尽数挡住,她喉口突然又涌上来一阵熟悉的恶心,她不顾他在眼前,就弯腰干呕起来。
慕琮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看女子蜡黄的脸因为干呕涨得通红,他想上前去拍拍她的背,却又怕她对他的那种拼死抗拒。
他此时才惊觉自己错的离谱,她是怎样的人,以前又是怎么对他的,他怎能尽数忘了?他居然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竟然以为她离开了他转眼就投入了旁人的怀抱他竟能如此不信她,在她身上受了那样的伤以后,他还这样理所当然地往她心上捅刀子。
“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他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她终于渐渐停止了干呕,只是那脸色还是红黄交加的,虚弱憔悴的令人心碎,她捂着肚子缓缓直起身子,两手小心地捧着肚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是。”
“这孩子,是我自己的。”景映桐缓缓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里透出一股倔强,“他谁的也不是,只是我自个的,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桐桐”他突然有点不知如何面对她,“我是孩子的父亲,就算你再恼我恨我,可是为了孩子,你”
“为了孩子我应该怎样,你觉得为了孩子我应该怎样,”景映桐终于转脸看向她,脸上却是满满的嘲讽,“和你重归于好,跟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女人?经过那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心无芥蒂和和美美继续地做一家人吗?镜子破了就不要想着重圆了,你以后会妻妾成群儿女环绕,这一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可怜孩子,就留给我吧。”
他突然有点不知要怎么接下去,她眸子里的倔强坚持真像一个拼死护住自己儿女的母亲,对任何有可能伤到她孩子之人都目光凶狠地咄咄逼视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她生命中的这半年,这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弥补不来的,他突然有了一种颓伤感,这几个月以来他指点江山,勾画朝堂,狠狠报复了所有曾践踏过他的人,甚至将整个大盛都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可那些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刻叫他感到挫败,他有勇气面对任何人,却唯独突然没了勇气,面对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却又被他重重伤害过的女子。
“那”他觉得自己声音说不出的喑哑无措,“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和安昶过一辈子吗?”
“我跟小公爷说好了,只要他不离开我,我便不会离开他,”她垂下头神情安静,“虽然我这副残破之躯也配不上他,可我亏欠他良多,只要他愿意要,我也愿意尽我余生去好好照顾他。这几个月以来我什么也不想,每日就窝在这小小山村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这既是一种死里逃生下来的满足,也是对将来平静如水的满足,其实你若不来,我已经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慕琮愣愣地看着她淡然的神情,尽管她平平静静,也没有昨日的抗拒挣扎,可他却觉得他此时此刻,自己在她面前败的更为彻底。
她就像一潭他看不到底的湖水一般,即使他再怎么情绪激动地翻扯搅动,却依旧只能激起来几点无关痛痒的水花。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干呕完了之后又端起鸡汤神色平静地喝了起来,尽管她也不想喝那鸡汤,可他眼睁睁瞧着她,还是努力地一小口一小口地灌进了口里。
她不想饿着孩子。
慕琮突然不忍再看,猛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灿烂,明媚地拂在布衣少年的身上,少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静静地回首看向他。
“安远尘,”慕琮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出声,“我们谈谈。”,,
第58章藩篱8笼(一)
“殿下要跟我说什么?”
安昶斜斜坐在小溪边的大青石上,手里握着把从小溪边捡来的小石子,百无聊赖地往溪水里一颗颗投着。
慕琮将目光从他脸上淡淡移开,转向被搅起微微波澜的小溪:“我要你回京师,离开她。”
“殿下这是在朝我下令吗?”安昶居然笑了,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殿下,我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
“我这是在救你,”慕琮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神色平静地望着溪面,“你是天之骄子,国公府唯一的嫡系血脉,你可知为何,你父亲放任你留在这小村落里,守着她过这种平静无波的日子,你以为他真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放弃了你吗。只是因你父亲知道,国公府气数已尽,想放走你,留下一条命罢了。”
安昶的神色终于严正了起来,他起身坐好,转过眼正色看向慕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可自幼就远离这朝堂诡谲,对于人心权术知晓的还是太少了。你们国公府几朝荣盛不衰,到了前朝更有功高震主的架势,你以为父皇当初坐上皇位,这其中就没你们国公府的功劳?你们国公府人才辈出,只是到了你父亲这一代出了一个痴情种子,虽然你母亲身子不好,他却还是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不肯另娶,如今也只留下了你一条嫡出血脉。可即使如此,你叔父家出了一个曾经的太子妃,姑母家的堂姐们又嫁的全是这京中显贵,你以为父皇真对这一切无所知觉,会坐任你们这样继续势大下去?”慕琮看着他淡声开口,“你以为他是真想杀桐桐吗,他不过是在逼我,也是在逼你罢了,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操纵旁人的一切,他以为我会因为母妃的事留下阴影,以为若是桐桐跟了你,我定不会再要她。他又故意坐任信王将桐桐伤成那个样子,只是想你们俩在逃亡程中,因为不得不肢体接触暗生情愫,他以为我会极端地在意女子的清白,要让我们俩再也没法在一起,让你也背上朝廷逃犯的污名。这样,即使他不将国公府斩草除根,他认为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玷污了我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