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比我长的要象母亲,虽然他的样子和以前不同了,可是,大致的轮廓都没有变。我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设想过他会长成什么样,用各种软件程序摔倒算设计过,早就把他最可能长成的样子记得牢牢的,就象刻在脑子里一样。所以那次一见到那个苏醒,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小谨。我反手抱住他的肩膀,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胸口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我死死的楼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力用到我自己的骨头都发疼了。我想哭,想喊,想要疯狂的踢打撕咬,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乐的疯了,还是惊的傻了,为什么我的反应一点不象是久别重逢的狂喜。狂是有了,喜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用力捶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的捶,嘴里模糊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连我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到底都喊出了些什么字。眼睛一片模糊,我用力抹了一下脸,还是继续着模糊。还是他先松开手,拿了块清洁巾替我把脸擦了个干净,连眼泪鼻涕带脸上那不干净的化妆膏,擦完后清洁巾上一塌胡涂让人看了恶心。然后小谨才能腾出空来问我:&ldo;姐,你怎么在这里……这个男人&rdo;我来不及问他这些年在什么,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抬手抓住他的手腕:&ldo;你,你快救救他!&rdo;&ldo;他是……&rdo;他忽然说:&ldo;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rdo;我胡乱的点头,来不及紧紧抓着他:&ldo;他受伤了,很严重,有生命危险,你救救他。&rdo;&ldo;好,好,你别急,不要慌。&rdo;他说:&ldo;我马上叫医生来。你的体温太低了,先离开这儿再说。&rdo;他扶着我转身,挡在外面的人有些茫然,有些惶恐的让出一条路。小谨比我高了大半头,身量高却显得人瘦,他揽着我走的很快,走廊里的灯光只亮了两三盏,忽明忽暗的,我毫无真实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似乎一松手,这一切都会失去。也许我没有遇见他,这不过是我的幻觉。我幻想自己看到了弟弟,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到后来,他让我坐下,给我一件保温衣,又拿来加热器让我握住的时候,把我从手指从他的腕上轻轻掰开。他的手腕上被我攥出了一圈深深的指痕,很快红了起来,颜色慢慢的加深,如果放着不管,应该会瘀肿的吧?我怎么有这么大的手劲儿?&ldo;疼吗?&rdo;我轻声问,还是觉得一切这么不真实。甚至自己的声音都很虚浮,飘忽忽的落不到实处。&ldo;不疼的。&rdo;他坐在我面前,晃晃手腕,微笑着说:&ldo;等下擦一点药膏就好了。不过啊,我还真不舍得消掉这印呢。这是姐姐给我抓出来的,我得留一段时间‐‐不然,我怕我会以为自己在做梦。&rdo;我又想笑又想哭。我们还真不愧是姐弟啊,连想法都很象。我也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我没想过,我们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蓦然相见。就象一场戏,就象一个梦,太没有真实感。他让人拿热饮来,这瘦飞船上也有医官,赶快过来潜李汉臣检查了伤势。还好,检查的结果是精神体力过度透支,还有就是因为外伤。都不是大问题。我松了一口气,才感觉着身体已经慢慢的暖了起来。心里暖了起来看着弟弟,一种酸涩温热的东西就在胸口静静弥漫,充盈的快要溢了出来。我竟然很想哭。我也的确没有控制住自己,眼眶发热,鼻子发酸。我用袖子抹掉眼泪,可是一转眼却看到弟弟的眼圈也是红红的。&ldo;那些人……&rdo;我想起刚才那一切,忍不住疑惑:&ldo;他们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们失散了之后,你去了哪里?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rdo;&ldo;姐姐你还是那么爱问问题。&rdo;他说:&ldo;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当年的事,我们失散之后的事。你们的事……这一切的一一切,我的疑问一点也不比你少啊。&rdo;我失笑,同时,还是觉得很想哭。这种无法抑制的,令人心碎的酸楚感觉……当然,重逢是幸福。只是,这幸福的滋味,是如此的复杂,如此的……苦多乐少。有个人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他的神情渐渐变了。那种带着温暖的,感动的,酸楚的神情,一点点被严肃和威严取代。这样的弟弟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熟悉的他,还是个孩子。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个有担当有能力的大人了。&ldo;姐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rdo;我站起身来:&ldo;你等一等,是不是有麻烦?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吗?&rdo;他略微犹豫,点了下头说:&ldo;是的,那些人并不好惹,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原来我是打算着把惹一麻烦的人物交出去的。他们现在在催了,可是我却要变卦了呢。&rdo;&ldo;他们的实力并不算很强的,只是仗着人多,又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才跟我耍横。其实他们也说了,是受人之托,同样的委托我也收到过。姐姐,你们的麻烦不小呢。&rdo;他转身向外走,我想跟上去,却被人拦住。那些人一开始凶恶,现在却变的十分和气。和气归和气,但是却拉住我的路:&ldo;这位女士,刚才的事情既然多半是场误会,还请您好好休息。这件事,相信我们老大会有合理的处置。&rdo;如果说他们只寻常的地痞,我决不会相信。这些人组织严密,势力庞大,他们……那个人说话滴水不漏,虽然客气有礼,但是拦阻我却异常坚决:&ldo;请您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就先不要去担心了。&rdo;我也真的感觉到很疲倦,问身边的人小谨的事,他们闭紧了嘴,一问摇头三不知,我想请他们帮忙通个消息回帝都,可他们只听着却不肯帮忙,看来他们对我们还是有疑虑重重的,事情要说清楚,只怕得等小谨回来才能知道了,李汉臣被人拥进了一只便携型的医疗舱里,我就坐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那医疗舱看,心里的疑问,不安,惶恐,担心……一层一层的堆叠着,将意识压的越来越重,靠在椅背上,很快坠入了一片混沌不明的黑暗中。我觉得自己象是陷进在一团混沌中,半梦半醒,好象有人在身旁走动,还有很轻的响动……我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久违的,鸡汤面条的香味。我一时间想不起今世何世,今昔何昔,好象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父亲不在家,小弟自己下厨做好吃的,那是假日的早上,窗纱挡住了日光,但是挡不清脆的鸟儿的啼鸣声。那一段时光,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多么的快乐。然后我听到小谨的声音喊:&ldo;喂,喂,开饭了!再不醒我都吃光了。&rdo;我翻了个身。这是一场梦吧?是一场我不想醒过来的美梦。我知道……这一切我已经都失去了。只是,如果能在梦里重温,那么我也希望这梦可以更长久一点。哪怕是自己骗自己,也只要这么一会儿,我真的不想醒过来……&ldo;姐,该起来了。&rdo;&ldo;让我再睡会儿……&rdo;&ldo;不能睡了,你快吃点东西,我有正事和你商量。&rdo;我忽然间彻底醒了过来,这十年的时光象是一道闪电似的在眼前闪过去。我叹了口气,慢慢坐直身。这是飞船上的房间,不算太小,也不算多大。大概六七个平方的样子,没有窗子,靠小小的顶灯照亮。我记得我好象是在一张椅子上睡着的,似乎不是这个房间。但是现在是在一张沙发床上醒了过来,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保温毯。小谨坐在一张桌子前面,桌上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条儿。他朝我笑笑:&ldo;快来吃吧,你睡了好半天了,肚子一定饿了。再不起来,面条就反汤都吸饱了,那可不好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