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媪走到田间,颤巍着俯身抓了一把被雨水润湿的泥土,几近痴怔地喃喃自语,她家中那为数不多的几亩田因久旱而三年近颗粒无收,再度嗅到尘泥新翻的清新气息,老媪的眼眶随即濡湿。
“感谢神明!感谢上苍!”
一时间,巂州城内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叩拜高呼,然而正在此时,却不知何人倏而扬声慷慨陈词:
“大伙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甚么?眼下我们最该谢的应是贺将军,是他斩了那横行乡里的歹人,救我们于水火!”
“说得好!我看呐,贺将军才是这下凡显灵的活神仙,早在数十年前便听说贺将军年轻时在邓州也是这般,久旱未雨,斩杀贪官,天赐甘霖。一次是巧合,那两次不是神明显灵又该如何解释?”
“对!贺将军!贺将军!贺将军!”
……
一呼百应,四周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高声呐喊,更有不少百姓纷纷跑到军营外自愿遣粮送衣,运到重霄军营外的物什在短短数日内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巂州本就僻壤,贺重霄本不欲收取一概婉言辞谢,但着实盛情难却,他便象征性地收了些帛缎衣物和当地特产的药材,但其中大部分却仍是下发拨送给了军中士卒。
夏秋交界,这场迟来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小半月,巂州百姓便也一面打理闲置已久几近绝望的农务,一面载歌载舞地欢庆了足足小半月。
百姓们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因知贺重霄并不欲收取民脂,渐渐便也不再赠之实物,而是敲锣打鼓歌舞奏乐,甚至还在祠庙中供奉起了贺重霄的塑像,著书立说,歌功颂德,几近将之奉若神明。
临行还京,在最后检视完城隍垛时,一路上仍有不少百姓念念不舍地夹道惜别。正在此时,人群中倏地窜出了个身着花裳的小姑娘给,她极为机敏地从大人身侧溜过,小跑到贺重霄面前,踮脚举起了手中那束漂亮的鲜花:
“伯伯,您真好,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像伯伯这般的英雄!”
一个身着青衫眉目清秀的小小少年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来,见了贺重霄不免有些发怯,但却仍是面露委屈道:
“呼……可是灵儿,你阿娘早就和我阿娘定好婚约了……”
“哼,谁要嫁给你这个擤着鼻涕的小鬼,除非你今后能成为像伯伯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姑娘双手抱臂,万分骄纵地故意撇过脸去,但面颊上腾起的绯红却暴露出少女内心的娇羞。
孩童嬉戏打闹的笑语欢声渐行渐远,看着少年们蹦跳的身影融入清晖霞光,贺重霄继续朝前走去,却在拐角撞上了个怯生生的少女。
“谢、谢谢您……”
少女是方才那户小姐家的下人之女,因出身贫寒,她手中握着的那簇野花比起府邸中人力细心栽养的名贵鲜花相去甚远。
捧着那簇杂乱无章的野花,少女颇不好意思地绞勾起了手指,低低垂下了脑袋。但贺重霄却是接过了那丛野花,蹲下身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冲她淡淡笑了笑,并在女孩不注意之际偷偷塞给了她些许钱财,好教其能继续替她娘亲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