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你可以提,我会转告Jack。”
“你还做梦吗?Will?”他感到Lecter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的思想里穿梭,“来找我谈,是因为在人生的中途步入了一片幽暗的森林,发现自己又迷失了正路?[6]”
“所以这是什么,PTSD互助小组[7]?”
“Quidproquo[8],谈或是不谈?”
他向他伸出了手,意义不明地,这让人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些日子,这双手曾抚过他的肩头,为他擦去脸上的污痕,它们曾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支撑着他不再向下坠落,这双手曾温和地穿行于无数个夜晚,它们像是温暖的海潮,托起他低垂的面颊,划过他炙热的嘴角——不再是这样了,这是那双欺骗他的手,假意的庇护却将他推向疾病和谵妄,谎言的指引试图将他拖入永劫不复。
都结束了。拆过了装订钉的案卷被放进了递送食物的滑轮托盘里送到了栅栏的另一边。“等你看完了我们再谈。”
他看到Lecter的目光在纸页上粗略地扫过,“在我看的时候,你可以出去坐坐。”
都结束了,更多的人只会死于衰老。
“Barney会带你去休息室——我假设你不会想要和Chilton呆在一起讨论你们都被摘除了脾脏这一共同点。”
只要我表现得真的不错
只要我表现得真的不错
在他背后,两个疯子在走廊的两边此起彼伏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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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巴比伦第六代国王汉谟拉比在公元前1772年颁布的一部法律,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系统性法典。
[2]《吉尔伽美什》中,是否会饮啤酒被视为未开化人与文明人的界限。
[3]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
[4]DSMIII和IV版曾改为按照症状来编写,故有时被保险公司使用作为理赔标准,V版又恢复I、II版按照动力学诊断来编写。
[5]但丁《神曲·地狱篇》
[6]即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匿名会(PTSDAnonymous),运作方式类似AA匿名互助戒酒小组。
[7]即哀恸反应(BereavementReaction),DSMV中已包含在忧郁症诊断下不再被排斥。
[8]拉丁语,意为一物换一物、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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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imi,tempusestutpraetermittantursimulatanostra。
(我的孩子,现在是除去我们伪装的时候了。)[1]
HannibalLecter闻到Will的味道从走廊的另一端渐渐地挨近他,失去了那些廉价温情的掩盖,这气味比以往都要纯粹——白色的海边房子,女人哼唱的布鲁斯曲调,孩子穿的运动帽衫,装在小瓶子里带着松木味儿的帆船模型——统统都消失了。他想象着什么味道可以重现这种香调——红松、佛手柑和岩兰草编织出咸涩冰冷的海风,广藿香和橡树苔藓铺成一片苦涩的旷野,还有什么能再现恐惧?大概会是檀香、乳香和鸢尾草,自深深处挖掘出六尺之下的腥土味。他的思绪延绵在窄小的牢室里,缠绕住栅栏,织成另一张网,在这张网的彼岸,WillGraham重新坐在他的面前。
“Will,你觉得你最大的动机是什么。”
“我想是恐惧。”
“我觉得你大概会更喜欢“真我”、“实我”和“理想我”的概念[2]。‘人们出生时孱弱无力,而世界充满不可知,大多数人的主要动机都是寻求安全的庇护,避免威胁和恐惧。一部分人在摆脱这种焦虑的活动中使其人格得到了发展,相反不能适应的那些就会形成各种神经症倾向。’你相信这种说法吗,Will?”
“寻求安全是好的,也许是出于生存本能,勇敢也并非总是所向披靡。”
“你对‘动机’这个词是怎么理解的。”
“行为的直接原因和内部动力。”
“不要学你的Jack叔叔说话。想要了解动机,去听听Stravinsky的春之祭吧——听不懂的话,看看舞蹈也是好的,去看看PinaBausch的编舞——当然现在是只能看录像了,反正你也不常去剧院。”
HannibalLecter想到很久以前,他在WillGraham家简陋的琴上弹出春之祭引子的巴松独奏,那旋律动机实际上出自一首立陶宛民歌[3],在久远的过去,它常被人们在婚礼的庆典上吟唱,而生在罗蒙诺索夫的作曲家将它发展成一场开春大地上的人祭,基辅出生的早逝舞者为它塑造最初的躯体,他也曾看着乌帕塔尔的女孩们站在铺满泥土的舞台上进行新一轮的献祭[4]。那一天,在那个房间里,他把手指按在缀有鲜艳鸟羽的尖利鱼钩上,他抬起它,用舌尖舔舐伤口。他尝到自己血液的味道。
Glorificationdelélue(对被选中者的赞颂)[5]
“该你了。”他冲Will笑了笑,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先说说你最糟的童年回忆,然后我们再继续谈那个可怜的男孩儿和他的那些小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