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很静,只有匀称的呼吸声,方洵蜷缩着身体缩在床的一角,睡着了。
胤阳压抑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半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就那样平静而又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那个人,她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蜷成一团,眉头微皱,眼睫一颤一颤,巴掌大的小脸深深埋进被子,侧脸被披散下来的头发完全遮住,仿佛不愿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胤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她挡在脸上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疼惜的抚过她鬓发,然后贴在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这张脸,并不如何的惊艳,也不是倾国倾城,在他见过的众多明艳绝伦的女人之中,这张脸甚至很普通,不会让你轻易记住,但她的那双眼睛,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灵动和明亮,就像暗夜里的一颗寒星,黑白分明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眨眼一回眸,明媚又动人,让你忍不住要在那样的目光里深陷,想给予,又想要得到更多。
于是想要紧紧抱住,于是不舍得放开。
从来没有那样渴望一个人,也没有那样想要留住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把他从怀里推开,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她不放一样,那是一种最深最彻骨的留恋,一种来自本能的不舍,一生中只那样哭过一次,声嘶力竭,苦苦哀求,最终却没能留住她。后来他就不会哭了,他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眼泪留不下他想要留住的人,那时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也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所以胥日走了,他看着她走,他没有哭,也没有留。
如果真的爱他,她就不会走,如果不爱,又有什么值得留下?
同情和怜悯,是用来施舍给可怜人,他从来不需要。
可是这一次不同,方洵和胥日不同,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可他就是不能让她走,他就是想要不顾一切的留下她,即使,她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门走出去,仅仅是给他的一点怜悯。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非常敏感,非常卑微,变得不像自己。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再也不能够独自圆满,要完全包容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变?
这样的改变很卑微,也很骄傲。
胤阳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他慢慢爬上床,轻轻的揽过方洵,让她蜷着的身体渐渐打开,一点点融入自己怀里,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开始舒展,手也伸了过来,下意识的抱住他。
什么是圆满?
当你抱着你爱的人,那个人恰好也愿意抱住你。
阳光很好,一道道光影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胤阳搂着方洵,却不敢抱得太紧,方洵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虽然被抱着,却一直埋着脸。
胤阳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怀里的这具身体很紧绷,并不是完全放松下来的顺从柔软,他觉得方洵或许根本没睡着。
他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把她完全纳入怀中,眼睛有些干涩的刺痛,他微微偏了偏脸避开阳光,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胤阳缓缓张开眼睛,心里却咯噔一下,原本被抱在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离开,一种倒塌的空虚感席卷而来。
还是,不能原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