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刚接连去钱丽家催了三次,一脸倦容的韩笑笑才微红着脸珊珊来迟,汪紫文见她捂着嘴打时不时打哈欠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估计也是像他和梅刚一样,头天晚上与钱丽悄悄话说多了,影响了休息。
钱丽没有过来,据韩笑笑说她还赖在床上心无旁骛地勾搭周公呢!汪紫文心说原来女孩子懒散起来也和男孩子不遑相让,有的一拼,这也打破了他一直以来认为女孩子天生比粗枝大叶的男孩子要勤快许多的思想观念。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不同的思想,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根深蒂固坚信不疑的固有认识,这些认识往往毫无根据,甚至大多还是自以为是的偏执想法。直到有一天被无可辩驳的事实所颠覆,才会认识到原来自己是错误的,认识到曾经的想法有多可笑,同时也会觉得自己又成长了许多。
陶渊明有一句话:觉今是而昨非,说的是人往往会认为今天的自己正确于昨天的自己,如此周而往复,在不断自我否定中进步成长。
汪紫文何尝不是这样,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人都一样,都有懒散和勤奋的时候,这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对照潘富起个大早的事实,他愈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面对潘富,汪紫文是真心对他肃然起敬,尤其是得知这小子为了与他一起同行天还没亮便起来准备时,更是在心里佩服不已,同时也确信他是带着精心策划的目的有备而来的。
好奇潘富到底是什么目的的同时,汪紫文不由又联想到了自己的学习,最初努力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韩笑笑能够关注他而已,想不到竟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大放异彩,成绩优异。
成为尖子生后,他曾经总结过经验,将想要达到的目的称为企图心,认为一个人只有具备强烈的企图心,才会产生巨大的动力去不遗余力地推进,才会离自己的目的越来越近,直至实现达成。
在汪紫文天马行空般思维跳跃之际,韩笑笑也吃好了早饭,随着梅刚锁了家门,四个年轻人迎着舒服的冬日暖阳,不紧不慢地骑着自行车,悠闲地说笑着一路向东,像是掐着饭点般赶在午时三刻到了马庄。
韩笑笑回了自己家里,梅刚和潘富自然跟着汪紫文去了他家里。
潘富先是将药给隔壁的范志仓送了过去,回来后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在汪新夫妇去蔬菜大棚离开后,梅刚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神神秘秘地硬把自己也一起拉过来。
谜底即将揭晓,汪紫文也是一脸期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潘富。
面对梅刚的追问和汪紫文期待的目光,潘富挠头讪笑着,居然面现忸怩之色,在两人的注视下弯下腰去,慢慢从纸箱里拎出两样让汪紫文大跌眼镜的东西:两条鱼和一块肉。
什么情况?难道是看快过年了,心细的潘富知道自己家里条件不好,特意来送礼的么?
这么一想,汪紫文面子上顿时就挂不住了,自己家里穷是不假,可也用不着谁来关照自己。在他看来,那正被面带笑容的潘富拎着在他面前不停晃动的鱼和肉,那么刺眼,是施舍品,更是对他自尊的肆意践踏和无情伤害。
见汪紫文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潘富知道他肯定误会自己了,当下也不解释,将鱼和肉放在桌子上,又从纸箱里搬出最后一样东西:一个方方正正、十分精美、古色古香的大盒子。
从潘富有些费力的动作来看,盒子里的东西似乎还颇有分量。
随着潘富打开盒盖,将盒子里的东西捧出,汪紫文和梅刚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尊关公像。两人不禁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疑惑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咱们三兄弟,这么投脾气,不拜把子真是说不过去。”把东西都拿出来后,潘富这才腼腆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汪紫文和梅刚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小子口风如此之紧,连要和他们拜把子也要事到临头才说出来,也不怕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不过以三人这么铁的关系,潘富也是算准了没有万一,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说出来,怎么着也得提前和他们商量下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关系一般的话,拜把子的事情他也根本不会提。
九十年代,在中远这个地方,同辈年轻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比较流行结拜成异姓兄弟,也就是俗称的拜把子。
拜把子所需,鱼、肉以及蛋等物品必不可少,无怪乎潘富会带鱼和肉过来,想通了这一点,汪紫文心情瞬间阳光了起来,见梅刚也很热烈地响应,自己又哪里会有不爽快应承的道理?
只是汪紫文有些自惭形秽,自己家徒四壁,而梅刚和潘富的家庭条件却要比自己好上太多,这真要结为兄弟,自己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不说,说不定还会成为人家的负累。
再一个,汪紫文不仅担心别人知道后会说他有攀附权贵之嫌,更是担心兄弟间的感情会因为物质上的差距大打折扣。毕竟有一句老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谁又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异姓兄弟间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而当汪紫文干脆地答应,又忍不住讷讷地讲了自己的担心后,梅刚直说他太俗气,真是想多了,真正的兄弟,讲的绝对是感情,和物质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潘富,则笑着给了他一拳:“不管你是谁,以后永远都是我潘富的好兄弟!”
面对梅刚和潘富掏心掏肺的真情,汪紫文很是感动,也不再做作,终于没有任何顾虑地同意了。
他们兴奋地一起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居然也像模像样地炒了满桌子菜。
一切准备就绪,在论排行时,惊喜地发现平时称呼对方为兄弟的他们,居然都是七九年出生的。
汪紫文仅仅比梅刚大两天,两人都是二月份生日;潘富最小,生日在六月份,因而汪紫文成为老大,梅刚老二,潘富老三,兄弟间的次序就这么定了下来。
汪紫文三人先是对着关公像磕了头,然后去菜地将爸妈请回,给他们做个见证。
听汪紫文如实讲了拜把子的事情后,汪新夫妇见他们志趣相投,也很支持,汪新甚至还回来陪他们喝了两盅才回蔬菜大棚。
不过汪新最后走时还是再三叮嘱他们要走正道,同时告诫他们不要忘了努力学习,以免因贪玩影响了成绩。
潘富已经辍学,因而汪新主要还是针对正在上学的汪紫文和梅刚说的。两人频频点头称是,尤其是梅刚,刚刚体会到学习的无穷乐趣,信心满满地表示一定会在年后继续努力,全力以赴争取考入中远高中。
因为拜把子,难得这么早酒足饭饱,晚饭后居然五点还不到。无所事事的三人勾肩搭背兴致勃勃地出去闲逛,一直向东过了土楼,在无人沙沟河边流连忘返地疯癫。
由于河水常年流动的原因,沙沟河并未结冰,依然是在层层碧波前赴后继的荡漾下,一路向南缓缓流淌着。
面对视野开阔的沙沟河,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刚刚结拜后的潘富显得异常兴奋,告诉了汪紫文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
震惊过后,汪紫文心里却犯难了,因为潘富说完之后还提了一个让他万般为难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