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两回事。”
“这明明是一回事,我看得出来,因为你并不爱他。人总是在劝别人的时候简单,审视自己的时候困难。”柳若诚说道,“不过正如你说的,这都是你我自己的事,我们得遵从内心的想法。今天谢谢你,我得走了。”
这天林童心放学回家,拿了一本册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童娜把饭做好了,林重来叫他吃饭,见他看得认真,走上前去问道:“今天老师教什么了?”
“爸爸,今天老师教我们两个字,‘英雄’。”林童心拿着刚写了几遍的这两个字笑道。
“哦?那你说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们老师说,英雄就是面对邪恶不屈不挠的人,是能够拯救咱们老百姓的好人。老师还说,比如八路军就是英雄,抗联的战士也是英雄。”
“这些是你们老师教的?”林重觉得很不对劲。
“对啊。”
“你们老师懂个屁!”林重听到老师这么解释,冷笑一声嘟囔道,“他对英雄理解的太狭隘了……”
“什么叫‘狭隘’?”林童心困惑道。
林重没再解释,他见林童心拿的那本册子有些异样,翻开一看,突然愣了。
这是一本秘密印刷的刊物,上面映着包括东北和大连在内的中华民国地图。林重把书拿来翻了翻,封面上写着“复兴常识教科书,初小第七册,民国三十一年教育部审定。”
“这书是谁给你的?”林重问道。
“我们的校长啊!他还是我们的中文老师呢!”林童心抬头道,“爸爸,这书可有意思了,里面说上海是我国最繁华的城市,还说……”
林重打断他问道:“你们的校长?”
“对啊!他叫冯吉书,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长得很瘦,我们都叫他‘眼镜胡’。”
“冯吉书?”林重嘟囔道,片刻又问道,“他给你这本书干什么?把书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冯老师就说让我们拿回家悄悄地看,看完之后还给他。”
“你现在听我的,以后不许再看这种书!”林重说道。
“为什么啊?爸爸!”
“没有为什么!我是你爹!我的话就是命令!”林重呵斥道。
林童心哇地一声哭了,正在端饭的童娜叫爷俩来吃饭,见林重对孩子吹胡子瞪眼,于是说道:“你有病啊你?孩子看书是爱学习,你发什么飙?”
林重把书给童娜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给孩子选个好学校,你选的这学校给咱们孩子看这书,这不是要出事儿了吗?”
童娜翻着书,林重又拍着巴掌说道:“还有,他们的校长兼中文老师叫冯吉书,是我同学,咱俩结婚之前你就认识他,为什么不给我说?为什么让孩子上这个学校?你给我解释清楚!”
童娜火了,指着林重的鼻子骂道:“姓林的!你还好意思问这问哪儿?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你自己说你管过什么了?你天天在外面不着家,喂奶、洗衣服、做饭、买菜、带孩子……这些都得我自己干!你忘了老娘这腰是怎么坏的?你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让我给你解释?孩子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我让你给他去找学校,你找过一次没有?我自己带着孩子去找学校,你还跟我叽叽歪歪?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说自己是林童心的亲爹!”
林重哑口无言,童娜又骂道:“不就是一本破书吗?用得着冲孩子和我发火?我告诉你,有能耐的男人都在外面露本事,没能耐的才在家里冲老婆和孩子发脾气!你有能耐不是吗?冲日本人发去!”
“你说什么?说我没能耐?”林重问道。
“说的就是你,咋了不服?”
林重压住火进了书房,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久久不语。对于这本禁要命的书,他首先假设这是有人在试探自己,冯吉书到底是不是神谷川和廖静深派来的,林重不得而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冯吉书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第二天一早,童娜要送林童心去上学,看见早早起来坐在客厅的林重,本不想理他,却见他阴着脸说道:“你和孩子今天呆在家里,我去找冯吉书谈谈,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找人家谈什么?”童娜问道。
“谈这本要命的书!这是禁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书一旦被人告发,轻则判刑,重则杀头!我还打算给孩子换个学校,这事儿交给我了,手续我去办!”
林重来到学校,正赶上那些家长陆续来送孩子上学,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教室把冯吉书拽进了车里。有几个老师想拦,林重回头一瞪眼,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