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饶是贺莫斐一向冷静,这番大变也是让他头昏目眩,“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别罗嗦了!”贺甫荣几乎是咆哮了起来,“难道你想要我贺家绝后吗?还不赶紧走!”“爹,那斗儿他们怎么办?”贺莫斐早已成家立业,想起要孤身逃窜舍下妻儿,他实在是狠不下心。贺甫荣劈脸就是一巴掌,“混帐,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重要的是你平安逃出去!”他随手拉开书橱,抖抖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暗格,一把抓出了一叠银票,狠狠地丢在贺莫斐怀里,“快走,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他边说边旋动壁上的挂灯,开启了秘道。贺莫斐不忍地看了父亲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他知道,这一去,自己就彻底地和家人永别了。左都御史鲍华晟极其惊讶地从皇帝那里接到了前去查抄贺府的旨意,自从上次被训斥以来,他几乎是以为自己完全失去了圣眷,然而,就在他告病的那几天里,皇帝非但没有免去他的官职,反而是派人好生抚慰了他一番。经此一劫,这个原本锋芒毕露的极品大员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过,在他的教导下,监察院弹劾官员的力度也加强了不少。坐在官轿上,鲍华晟的心情却很复杂,此次皇帝发作贺家,自己一点风声没得到也就算了,但观乎适才海观羽和其他几位重臣的反应,竟然都是一无所知,皇帝的雷霆手段,连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分外心寒。唉,贺家只要一倒,废后之事恐怕就不远了,朝局又要乱了。踏进贺府,鲍华晟就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虽然那些下人们并没有惊惶失措,但从他们的目光里,除了畏惧就是不安。那个往日在朝堂上气宇昂扬的贺大学士的脸上也挂满了严霜,但却遮掩不了眸子里的恐惧。见到鲍华晟进来,贺贵一声叱喝,那帮下人们呼啦拉地全都跪倒在地,贺甫荣也顺势跪在了香案后头。“本官奉皇上口谕问贺甫荣的话,其他人一律回避。”鲍华晟面南而立,沉声说道。皇帝交待的话中有一句极为奇怪,不过已吃过亏的他哪会追根究底,就让贺甫荣烦恼去吧。“微臣谨遵皇上旨意。”贺甫荣跪地叩首道。不待主子吩咐,管家贺贵急忙将一干下人往后院里赶,转眼间,空荡荡的前院里就只剩下了贺甫荣一个人。“贺甫荣,你可认得此物?”鲍华晟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递了过去。这件东西他在路上已是把玩过多次,得出的结论却仅仅是皇家之物而已,其余的却是如何也不得其解。贺甫荣一见到那个扇坠,顿时全身有如遭到雷击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尽管这些天来一再回避那两个杀手之事,但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当日他派了心腹去见那两个人,为了表示身份,除了玉牌外还有一把御赐的扇子。结果扇子是心腹当即就带了回来,玉牌却留在了那儿。后来那两个杀手再次拜访时归还了玉牌,他也就以为再没了一丝痕迹,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两个杀手的话,岂料那扇坠居然落到了别人手中。“罪臣自作自受,无话可说,请皇上降罪。”贺甫荣脸色灰白,什么气度官体都丢到了九霄云外,鲍华晟甚至生出了一种眼前之人已经心死的感觉。自己才问了抄捡鲍华晟也皱起了眉头,贺甫荣的答复虽然取巧,但要蒙混过皇帝那一关无疑是痴心妄想。算了,反正自己只是奉旨问话,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了,回去后如实禀报就是。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就看贺甫荣怎么回答了。“贺甫荣,你家世受皇恩,本应恪守臣子之道,竭力辅佐,为何结交江湖匪类行那宵小之事,以至败坏朝纲,你可知罪否?”贺甫荣没想到皇帝到了末里还是把这个可恨的问题摆了上来,他偷眼瞧了瞧鲍华晟的颜色,发现这位以忠直闻名的左都御史似乎也有些迷惑,心中已是了然。皇帝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这含糊其词的问罪之语分明是不给自己可以辩白的机会,若是否认,皇帝雷霆之下,绝不会放过自己。“罪臣只是一时糊涂,以至铸成大错,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鲍大人代奏皇上,就说罪臣心服口服,请皇上明正典刑,罪臣绝无二言。”鲍华晟算是真的糊涂了,结交匪类,这个罪名实在是可大可小,量罪尺度全决于皇帝一人之手。与之相比,反倒是户部亏空的罪名轻些,贺甫荣只用了“无能”两字,一个劲地抵赖掉这条罪名,却对这条颇为微妙的“结交匪类”不作任何辩白,明显是有自己的打算。“好了,贺大人请起吧。”鲍华晟伸手虚扶了一把,“以上均是皇上的问话,你的回答本官会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还请贺大人放宽心些。”足足也跪了有小半个时辰,贺甫荣艰难地站起身来,脸色疲惫不堪。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跃跃欲试的禁卫,心知下面该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来人!”鲍华晟大声喝道。一干禁卫哄然应是,能得着这么一个抄捡大员的差事,谁不是憋足了劲,就想顺几件东西,因此声音格外响亮。“本官奉皇上旨意,查看贺甫荣家产。你们带人先将所有房舍物品造册登记,御赐的物品用明黄封条先封了,然后另外造册。后院是贺大人的女眷居住之地,先让她们集中在一个地方,不得惊扰。本官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指着抄家发财,但今次既然由本官领衔,就绝不允许你们胡作非为!稍后若是贺府少了任何物件,本官一定会实奏皇上,绝不轻饶!若是今次的差事办得好,本官也会奏请皇上,另行派赏。总而言之,今天你们全都得依着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