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一夜,我终是决定赌一把,答应与陈婤合作,想到宣华看到自己的亲侄女出卖自己,定是悲苦难言,心中就莫名生出一缕快意。
我没有出手,对此事并不多问,唯恐落入陈婤的圈套。但事实上,这一次倒是我多疑了,陈婤没有食言,也没有耍任何阴谋。
那一天,她的脸色有刻意妆饰出来的惨白,眼神有惊吓过后般的呆滞,步履踉跄,发丝散乱,奔到永安宫正殿,跪在杨广的面前,浑身犹在颤抖,满脸皆是痛悔的泪。
“陛下,臣妾求陛下开恩,赐死臣妾,放过姑姑!臣妾甘愿代姑姑赴死!”
杨广眉头一拧,看着毫无体统放声痛哭的陈婤,纳闷儿道:
“婤儿在说什么?疯了不成?朕何时说过要杀你姑姑了?”
陈婤以额叩地,地上铺着的正红色牡丹花开地毯被她的泪水濡湿了一小片。
“臣妾万没料到竟会是姑姑下毒毒害太子,臣妾如今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且她向来疼爱臣妾,可是臣妾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陛下,以及陛下的孩子,如今,臣妾唯有代姑姑赴死,能赎姑姑一时糊涂犯下的滔天大罪!”
“陈嫔,你在说什么?!”杨广陡然站起,眉头紧皱,满脸怒色。
我忙起身,立在杨广身侧,委婉劝道:
“陛下息怒,陈嫔向来心直口快,今日这般,定有隐情,就请陈嫔妹妹起来回话吧。”
陈嫔摇头,死死跪在地上,痛心疾首道:
“陛下!臣妾没有发疯,方才句句属实,臣妾也不愿事情会是这样,可是臣妾却偏偏得知了,臣妾已一连三夜未能安睡,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劝姑姑前来请罪,可是姑姑执意不肯,姑姑对臣妾如母如姐,就请陛下降旨,一切罪过都由臣妾来承担吧!”
此刻的陈婤便如雨后的残花,在枝头抖蔌,凄凉无比,令人见之生怜。
杨广的震惊与无奈交织成怒气,一层一层蕴上了面,他紧握着拳,斥道:
“诬陷妃嫔是死罪,陈嫔你——”
杨广再说不出话来,陈婤是宣华的亲侄女,两人同住永福宫,一向亲密得紧,宣华生病,陈婤没日没夜的侍奉在侧,而如今,陈婤突然说出这番话来,确实令人生疑。
若是别的妃嫔,以及我这么说的话,杨广定会认为是因妒生恨,所以诬陷。但陈婤这样一心求死,痛苦不堪的模样,任谁都会信了七八分。
我抚着杨广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婉声道:
“陛下莫气,问清了再说不迟,陈嫔虽然大义灭亲,令人敬佩,但若无实据,陛下与本宫断断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的。”
陈婤抬头看我,双眼红肿如桃,若不仔细看,丝毫看不出是妆饰出来的效果。
“皇后娘娘,是臣妾对不起您,您一向待臣妾如姐妹,可是如今我最亲的姑姑却毒害太子,臣妾真是左右两难。如今,臣妾只求死后,您能与姑姑和睦相处,尽心服侍陛下。至于实据,娘娘不问也罢,总之,臣妾愿用性命以谢太子殿下!”
“胡说,朕不信!宣华夫人心地善良,贤德淑惠,即便她——她是不会害朕的孩子的!”
杨广嘴里虽如此说,面上的疑色却是愈来愈重。我正待开口,突听到门外一阵声响,有女子啼哭的声音。
“何事喧哗?”我沉了声朝门外喝道。
狗儿急匆匆进来,回道:
“娘娘,永福宫的宫女籁音硬要闯宫,奴才已着人拦下了。”
籁音是陈婤的贴身婢女,我扫一眼陈婤,言道:
“叫她进来。”
狗儿应声出去,随即带了籁音进来,她亦是一般的狼狈,甚至忘记了礼数,扑过去抱住陈婤,含泪唤道:
“娘娘——”
见陈婤不理会,籁音跪行几步,扑在杨广脚下,哭诉道:
“皇上!奴婢求您饶过娘娘啊,要杀便杀奴婢吧,若不是奴婢多嘴,娘娘也不至于如此……”然后便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