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音低微地说着,他却没有立刻坐下来打开电脑教我。而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嘴唇越抿越紧。我的声音渐渐停止了,我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我希望你不要再干这个工作了。”他开口了,声调平静,隐忍的怒气让声音尤其低沉。
我呆住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能教教我吗?这只是个小问题。”我不明白。这个问题也许他一分钟就能解决。
“你也知道这是个小问题。我今天教你了,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个小问题。西溪,我们的项目现在处于很困难的阶段,所有人都必须全力以赴。销售助理在后方不能出一点差错。而你……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干这个工作。你何必倔强,给我们、也给你自己增加困难。”
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脚底空空,身体似乎无限下落。是啊,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
眼前一阵模糊,我知道眼泪落下来了。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可是我控制不住。
“李总,你们还没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浑身一哆嗦,连忙低头假装找东西,悄悄地把眼泪擦干。
这碎玻璃似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芭比。
“哦,芭比,你还没下班啊?”李乐永的声音仍然那么平静。
“还有点事情。李总,你们也还没走啊?”芭比声音里的探询意味很明显。
“正好,Billy要订一张去C市的机票。Anne刚来不太明白我们这里的流程,你教教她。我有事先走了。”李乐永吩咐完,拿起包走了。
“喏,我看看。”芭比走过来。我也适时地结束了在桌子底下的活动,直起了身子。
芭比仔细研究着我的脸,“你怎么了?”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尽量用最正常的声音说道:“没事。我什么都不会,刚才李总批评了我一下。”
芭比“嘁”了一声:“批评两下至于哭吗?你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给谁看哪。”
说着,她打开了我的电脑。
“还是我教你吧。以前都是我给他们订出差的机票的。你明天去财务要一下咱们公司的公共账户,订机票就从这个公共账户里把钱划走,然后你上携程订票就行。你看,这是咱们公司的个人信息账号,里面有他们的身份证号码。”
她一边说,一边摆弄着电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个个表格刷刷地弹开。
我默默地用心记住她说的每句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浑身带着一种仿佛大病初愈后的软弱和轻松。又一个关口过去了。
把电脑关了机,简单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我和芭比一起走向电梯。芭比按亮了电梯,她水光幽幽的蓝色指甲闪着灿然的光泽。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没干过销售助理吧?”她问。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芭比自顾自地先走了进去,剩下我站在电梯门前赫然汗出。
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我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一个身影像往日那样站在那儿洗洗切切。
怎么回事?我立刻转身要到客厅去查看,一个人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军绿色的旧大衣。
“哎,你回来了,太好了。”他说道,声音还是那么洪亮。
“薛大爷,您怎么在这儿?”我问。
老薛头仍然精神奕奕,腰背挺直,但是脸上的老人斑似乎比以前多了几颗。
“你妈今儿把脚崴着了,还挺严重的。我刚带她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三角韧带损伤,尾椎骨也有轻微骨折,已经把她的脚打石膏了,这段时间得在家好好养着。”
我急忙冲到客厅里去。只见我妈歪躺在沙发上,脚搭在沙发扶手上。旧沙发早就没有弹性了,她整个人似乎都深深地陷了进去。
“怎么回事?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