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肯做,只要你放过他们。”他终于认输了。纵使千避万避,他还是把自己最珍惜的人给卷了进来。当他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将他们也拖入这战场,却无时无刻不在予取予求。
在这世上,他最憎恨的原来是自己。
袁劲朝他扔过去一份合同和一盒印泥,“把你名下的所有股权转让给我,所有。”
魏荣光将拇指深按在红色的印泥中,浓雨朝亭里猛扑而来,舔湿了那抹红意,他把指纹摁在那份股权转让书的甲方位置,又丢还回去,订好的纸张在烈风的推挤下撞向一根亭柱,如白羽狂卷落地。
魏荣光过去拾起,背抵在冷柱之上,把合同递向前去,袁劲往那只递送的手上掸了几簇烟灰,欣然接过。
两人又恢复到了相隔两三米的站位,魏荣光向亭外摊开手掌,意味不明地接了一阵雨滴,“你开的条件,不会只有这个吧?请袁总接着说。”
“对,这份合同现在对我来说还是废纸,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已经被起诉毒杀我继父,那么我要这些股权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下半辈子要在牢里做这个董事长?”袁劲逐张翻看合同,赏玩着上面的手印,“毒是我下的,我有明确动机……可你也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毒不是你下的,是我。我想取董事长的命,拿到他的遗产,在徽野与你平分天下,我明天就去自首,这样合你心意了吗?”
“魏总真是爽快人,所以说人啊,只要给拿住了脉门,真是什么疯事都会照做……我太感动了,看来你的女人和兄弟,在你心里份量可沉了!”袁劲不禁拍掌,“邱灿华肯定也很乐意看到徽野的新主人栽在一件投毒案上,当他们这种人被哄乐意的时候,通常不会说出是我从他们手里买过那个毒药,你别忘了,邱灿华喜欢我,可多过喜欢你。”
“袁总所言极是。”魏荣光用袖子拭掉手上的雨水。
“对了,我再提点你一句,要是你在警察面前露了半分馅,我可不敢保证谁的人身安全……”袁劲强调。
“好,如果我真的骗过了警察,什么都让你满意了,你就一定不会过河拆桥?”
“这是当然,只要你现在乖乖地叫我声哥。”袁劲存心涮他。
“我不懂,你为什么想让我这样叫你?你刚才也说了,我只是个弃儿,哪有资格跟你攀亲戚?”魏荣光忽然笑出声来,毫无伏笔地开始反击,“难不成,袁大少爷,你也是个弃儿?”
说着,他用擦净雨水的手从口袋里拎出一件白色的精雅东西,银蟒般的闪电几乎点着了他举起的方块机器,所幸电光的交错繁乱之中,袁劲并未看见他高擎的手正在发抖。
“这……”袁劲竟倒退一步,“我妈妈的遗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是我从那个盒子里偷来的,我偶然发现,里面存着一段很妙的录音……你知道,你的继父是不太会用手机的,否则,这件事早就大白于天下。”魏荣光触摸着手机时尚的外壳,作势要滑屏按键,眼睛却直盯着袁劲,“你妈妈溺水的时候,其实你就在那个泳池边……可你没有救她,而是用脚把她踩下了水底,我说得对吗?”
亭下开始积水,冒着蛛网似的涟漪,酷似袁劲所畏惧的大泳池,暴雨淹没了整个城市,冲进了每一扇没关好的窗口。在芊芊房间的窗台上,端放着一盆粉莹莹的茉莉,已经被雨击飞了好几片花瓣。
在花盆的旁边,坐着一个面色狠戾的女人,手指一下下敲着窗台的大理石。
两小时前,吴若初就是从这扇窗子里攀爬而出,离家之际,她在女儿枕边躺了很久,而聂鼎就守在门外的沙发上。
吴若初吻了吻女儿熟睡的脸,“芊芊,我必须去找你魏叔叔一趟,我不能看着他出事。”
芊芊房间的窗口离地八米,聂鼎断然想不到吴若初会贴着住宅的外墙浅一脚深一脚地挪下去,中途差点握空一处,摇摇未坠,终于落地时,只觉手腿酸软。
她不知魏荣光身在何处,手机又打不通,去找了徽野和他的住处,均无收获。这时大雨劈头夹脑地淋下来,她搭上一辆出租车,却在副驾驶的安全带下看见了一盒他常抽的薄荷味香烟,问起司机,只答是前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客忙乱之际遗落在此的。
雨刮不断摇摆,正如几公里之外,芊芊的窗台上,那个女人左右晃荡的蛤蟆腿。芊芊被雷声吵醒了,只见窗口挡着一个黑影,很显然,那并不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