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孜一见此人,怒道:“阳思鲁,你想阻拦我么?这王烈小儿杀了我的手下,我难道不能去报仇么?”
那文士却是巍然不惧:“我身为一郡之从事,食大晋之俸禄,就要为国着想,将军虽位高权重,但也不能任意妄为。”
刘孜怒道:“阳耽,我如何任意妄为了,你若不说个明白,我先杀了你。”
此人正是范阳国从事阳耽,平日劝慰百姓,组织他们给刘佑占据的田产开荒,刘佑也在他的面子上,让这些百姓吃饱,因此虽然他性格有些耿直,但和刘佑的关系还不算僵硬。
刘佑也才有耐心听他细说一二,否则就算是范阳国太守也不敢如此进谏刘佑。
这阳耽不慌不忙道:“大人自来涿县,太守、范阳令皆以大人为尊,我等也自相从,但大如今王烈斩你手下,是你们两人的私怨,所以你用刘孜和你的私兵与其争斗,死伤全是你自家所为,我等不敢进言。但如今,这五百骑兵乃是尊上给你的根本,并非刘氏私兵,此时就算你追上那王烈,与他争斗获胜,不知大人你有信心把这五百骑兵保存几人?若一旦有失,就算不耽搁国事,恐怕左将军也不会绕过大人吧?”
刘孜开始还满脸不耐烦,但越听越心惊,最后却是有些汗流浃背。
他刚刚一时被怒火蒙蔽,现在却恢复过来,王烈既然能轻松杀死刘孜和一军的兵马,那么自己这五百铁戟陷阵骑就算再精锐,若与他争斗,恐也有损失。
这些精锐骑兵乃是江左人人重视的精锐,自己凭借老爹刘乔的面子才要来这五百人,若说是在对敌战场之上有所损失,那到也无妨,可若是在私斗中折损,被王敦或者什么敌对派系的人知道了,那他也就可以直接回江左领罪了。
了阳耽一眼,刘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刘佑的性子倨傲惯了,却是冷哼一声,放弃了出城追击王烈的举动,却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王烈除掉。
回到自己的府邸中,刘佑立刻召来亲信,告诉他先将刘孜身死的事情传给江左自己父亲刘乔知晓,让刘乔帮他处理下后患,一面族内某些人以此指责他,甚至调他回江左。
刘佑自己却是带着数百人马,奔赴蓟城,却是要在王浚面前先与王烈理论一二,再做计较。
阳光正烈,天高云淡,蓟城高大的城墙渐渐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行,蜿蜒迤逦如天幕彼端的一道黑色山岭。
着远处那灰黑色的城墙,王烈就算再沉稳,也忍不住长啸一声:“我王烈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次,王烈却暗自发誓,不达到自己的目的,绝不罢休,更不会狼狈离开。
远望蓟城如龙,众人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抵达幽州首府蓟城的南门。
王烈已经先派快马进城禀告王浚自己前来,王浚派长史裴嶷出城迎接,自己则在大将军府恭候他们。
再次见到王烈,裴嶷还记得当日这个少年在大将军的堂上,面对刘佑的责难,坦然回答的场景,以及后来含冤受屈的悲愤,心下却也是感慨万千。
王烈和卫雄见过裴嶷后,拱手施礼,谈后纵马与裴嶷一起进了蓟城。
行走在街道里,王烈问裴嶷道:“裴大人,您不是随王昌大都督随军出征了么,怎么如今却在蓟城?难道我军已经退兵?却也不知道段末坯都尉他们可曾回来?”
裴嶷了王烈一眼:“王校尉,我只是奉命返回幽州,至于段末坯大人的行踪,乃是军务,恕我不能相告。”
王烈摇摇头,并不以为意,裴嶷在幽州军中一直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就连王浚都很难问出他的话。
见王烈碰了个软钉子,卫雄却是笑眯眯一拱手道:“想来裴大人如此匆忙返回蓟城,并不是为特意迎接我等吧。”
裴嶷忙一拱手:“辅相大人乃是贵客,就算我为迎接你而回,也并不意外。”
卫雄笑了笑,了一眼街道里来回行走的巡逻的幽州军兵卒:“这些人马难道也是因为我等前来而忙碌巡视,莫非是要提防我等不成?”
裴嶷面色微微尴尬:“辅相误会了,这些人并非是为你们而来,但这些亦是军务,恕我不能透露。”
卫雄也不为难他,悄声对王烈道:“这裴嶷素以才干闻名,他忽然回蓟城,若真不是为我等,那就是石勒想要议和,就是这边的边境有什么摩擦,否则今日城内怎么会如此戒备森严?”
王烈也点点头:“外松内紧,应该不是外敌,想来是幽州军内部出了些问题。”
前边带路的裴嶷却仿佛猜到了两人的心思,回头道:“两位请勿猜忌,这些日子要有些贵客来蓟城,所以城内的戒备稍微紧张了些。”
王烈被人破,也不在意,一咧嘴:“这样很好,省得有宵小作祟。”
蓦然,对面巷子中一队巡逻的幽州军军卒走过,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王烈眼中一亮,却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对苏良一使眼色,轻声嘀咕一句。
苏良顺治王烈的目光去,一见那人的背影,却是点点头。
苏良一带战马,找了个借口说是路上战马出了些病痛,现在着急要去骡马市找个兽医医治,一会再去驿站和众人汇合,然后带着几个亲卫驱马离开大队。
裴嶷了苏良一眼,眼中有些怀疑,却被王烈拉着热络的叙起家常来。
见王烈等人走远苏良他们立刻纵马跟那人影追了过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苏良等人紧走几步。
前边行走的一队十几人的人马似有所觉,领头的军官猛一回头,喝道:“什么人,口令!”
苏良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拜倒:“段队主,真的是你,苏良见过队主?”
那个鲜卑相貌的汉子一见苏良,立刻一摆手,手下骑士松开刀枪,也是都惊喜莫名的着苏良,这些人却也都是原来段阙的手下,和苏良自然相识。
如今一别经年,苏良虽然依旧憨厚,但早已经褪去那抹幼稚,浑身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铁血之气,叫这些熟悉他的人也是微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