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南边是太后在住着,因为太后喜欢礼佛,所以哪怕是白日,这边也没有过于吵闹。
皇帝坐在太后对面,徐徐饮着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捏着佛珠,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先开口道:“皇帝养气的功夫愈发到家了。”
这般丢人的事,她这个儿子也能沉得住气。
皇帝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茶,这才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悠悠众口也堵不住,儿子总不能再为难自己。”
当看到吴书来递上来的静心的口供,看到皇后所做的不止害永瑄一件的恶毒事,甚至就连当年孝贤皇后的死,也有皇后的一份力在里面时,皇帝的心内反而没了愤怒,因为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皇后。
太后紧捏着佛珠的手突然松了些许:“皇帝可是想好了要怎么处理?”
皇帝轻笑,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刘太医才禀告过儿子,说皇后病重,需要静养,所以儿子准备叫人送皇后回畅春园,那里幽静,也适合皇后安心养病。”
“畅春园?”
这个答案出乎太后的预料:“就只为了皇后暗害永瑄一事?”
畅春园原是康熙爷在世时经常去的避暑的园子,后来圆明园被康熙爷赏赐给雍正后,雍正便花了大量银子修缮圆明园,比起畅春园来,圆明园的景致更胜一筹,故而皇帝也更喜欢住圆明园,畅春园久而久之就搁置了,如今的畅春园里住的都是些历代帝王的嫔妃。
皇后被皇帝流放畅春园,可见皇帝对皇后的态度。
皇帝凝眸沉吟半晌,大手搁在腰间的荷包上摩挲一阵,细微声响过后,才道:“皇额娘可知,孝贤当年临走之前,皇后曾去过长春宫。”
太后倏然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你是说皇后她……怎那般大胆?”
皇帝对于孝贤皇后的感情,算不得多好,可凡事都有对比,如今的皇后不得皇帝心意,便让皇帝频频想起从前孝贤皇后的好。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当年皇帝一直以为孝贤皇后病逝,其中他强制和敬嫁往科尔沁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因此对孝贤皇后心存愧疚。
可如今竟有人告诉他,孝贤皇后病逝,是另有其人在背后下黑手,那么身处愧疚中的皇帝,自然会将对孝贤皇后的愧疚,转变成对皇后的厌恶。
皇帝嗤笑:“她的胆子,都是朕给的,如今朕不想给了。”
说罢,皇帝起身离去。
皇帝离开不过一个时辰,送皇后离开木兰围场前往畅春园的旨意便下来了,与此同时,随行的人也早已收拾好了东西,只待把皇后请上马车便可离开。
玉珠去请皇后时,皇后才醒,脑子里尚且不甚清楚,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皇后不悦的瞪了玉珠一眼:“还不快去赶走他们?”
玉珠怯怯的咽了口口水,就连脖子也不自觉的缩了一点:“娘娘,还是先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马车都在外面等着了。”
开什么玩笑,那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莫说赶走,就是让她摆出皇后贴身宫女的架子和他们说话,她也不敢。
皇后脑子终于清醒了,瞬间抓住了重点:“马车?往哪儿去?”
玉珠背着皇后取过一件皇后的衣裳,低声道:“皇上说,这里吵闹,不适合您养病,所以……所以要送您去……”
她吞吞吐吐,畅春园三个字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皇后浑身发抖:“去哪儿?你说啊。”
玉珠狠了狠心,一闭眼道:“要送您去畅春园。”
同太后一样,皇后也清楚的很,那畅春园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专门住一些被厌弃的女人的。
她是什么身份?堂堂大清皇后,皇上怎么可以让她去哪里?
短暂的沉默后,是皇后突然激动的情绪,她扒着床榻边缘,声嘶力竭:“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声音传到帐篷外,听到皇后声音的奴才侍卫不约而同的低了头,当做没听到。
柳清菡垂眸笑了笑:“皇后的精力还是太充沛了些,这个时候竟也有力气叫的出来。”
紫罗紧跟着道:“可不是么,看来病的一点儿也不重,都是太医夸大其词了。”
微风吹动了柳清菡耳边的流苏步摇,晃动间如同展翅的蝴蝶,极为耀眼:“本宫原本想着去送皇后一程,可瞧着皇后眼下这个样子,怕是也不能好好儿听本宫说话了,紫罗,你便直接把本宫给皇后的礼物放在马车上吧。”
紫罗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珍贵的黄花梨木匣子,抬脚往马车旁走去:“奴婢定然放一个显眼的位置,好让皇后娘娘一眼就能瞧见,如此才不会枉费您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柳清菡主仆俩一唱一和,紫罗就把东西放进了马车里,而被吴书来派来护送皇后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什么也没看到。
皇后倒台已经成了必然,那淑贵妃就隐隐成了后宫第一人,他们是疯了才会不给淑贵妃面子。
不论皇后怎么闹腾,她终究还是被强迫性的送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个她才待了几日就让她多年心血筹划毁于一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