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没有等来唐北的回信,却等来了云小仪的发动。
天气渐渐闷热,君言也怠懒了起来,整日窝在启祥宫内室里头,九嫔之首的份例还是可观的,至少没有短了冰。
日日一盆一盆地往启祥宫里送,内室一片阴凉,倒像是初秋的光景,好不惬意。
刚从青花瓷的碗碟里取出缓竹剥好的水晶葡萄,准备送人口中,就听一阵敲门声传来,伴随着尔欢略带喘息的声音:“主子?主子?”
君言将葡萄继续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葡萄清甜的味道在口里散开,惹地君言眯了眯眼,伸手取过缓竹递上来的锦帕擦拭着粘腻手指,曼声道:“进来吧。”
尔欢得了指令,推门而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吧。”君言轻轻吐出两个字,眼神还在水晶葡萄上打转,“这葡萄不经放,你下去与云迟分了吧,记得给尔欢也留一份。”
“奴婢(奴才)谢主子恩典。”缓竹捧着葡萄,略一欠身,就端着盘子下去了,尔欢露了笑脸:“别宫的奴才可都羡慕咱们呢,主子体恤,又得宠,三不五时的就有赏赐,连上贡的水晶葡萄都能尝个鲜。”
君言被他逗得一笑:“你个猴精儿,油嘴滑舌。”她轻啐了句,把话岔了回来:“你寻过来什么事儿?”
“哎哟,奴才差点儿忘了正事儿。”尔欢一拍脑门,道,“娘娘快去瞧瞧吧,奴才得了消息,云小仪那头发动了。”
君言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眸向下看去,“多久了?太医来了没有?”
尔欢摇摇头道:“也没多久,就前头抱琴说云小仪觉着痛了,早先备下的稳婆摸了摸肚子,几个人合力扶进了产房。赵院判还没来,不过抱琴已遣了人去通知了。”
君言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绢帕,尔欢机灵地上前两步低下头伸出手,君言会心一笑一只手搭了上去,顺势起了身子,家常的素色襦裙委地:“那也不急,等赵院判来了咱们再去瞧瞧。一会儿子怕是各宫都要来,你去把缓竹叫进来换身衣衫。”
“喏。”尔欢将君言搀扶至梳镜奁前坐下,退后两步出了屋门将缓竹再次唤了进来。缓竹伺候君言日子久了,也知道君言的习惯,捡了件不招摇但也衬得出身份的齐胸襦裙,略施粉黛,她执着笔,轻声问:“主子许久没画红莲了,今日可要……?”
君言一愣,下意识地摸向额头,半晌才道:“画一朵吧。”
缓竹点点头,执笔画下莲花形的花钿,将君言的黑发打散重新梳成了朝云近香髻,拿着几支步摇仔细比划着:“主子喜欢哪个?”
君言随手接过一支吉祥如意孔雀点翠步摇,坠的是金穗子,又比对了一支芍药花形的扁头簪,就停了手:“你去问问尔欢,赵院判到了吗。”
缓竹刚想下去,就见尔欢自个儿进来了:“主子,前头太医已经来了,咱们……”
“恩,走吧。”君言点点头,转过身子对着尔欢一笑:“好看吗?”
尔欢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笑意:“好看,主子怎么样都好看。”
“要不说呢,咱们启祥宫里头,就尔欢的嘴最甜,像是抹了蜜一样。”君言伸出手指点了点尔欢额头,莲步微抬走出内室,往早前就备下的产房走去。
君言站在产房外头,果然看见赵院判正低头嘱咐抱琴什么,她缓步走近了些,待赵院判说完了,才柔声道:“赵大人。”
赵院判抬起头,连忙蹲□子行礼:“臣给元昭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臣惶恐,方才不知娘娘驾临,还请娘娘恕罪。”
“大人不必多礼,快些起来。云小仪现怎么样了?”
君言示意缓竹上前搀扶赵院判起身,赵院判低垂着头,汇报道:“云小主一切都好,只是产道还未开,怕是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生产,臣刚才已经吩咐抱琴姑娘前去准备些吊精神的吃食,疼久了,怕小主受不住。”
君言微笑颔首,“有劳赵大人了,那本宫就先去倚萱阁等着,大人若有情况,随时告诉本宫就行了。”
倚萱阁便是云小仪的住处,赵院判应了声,君言才转身走进了倚萱阁里。
产房离倚萱阁很近,就隔着一道门,君言坐在里头可以清晰地听见产房里的一些大动静。
云小仪比想象中的坚强,倒没什么十分凄惨的喊叫声,比起皇贵妃那时候,好上太多。
各宫妃嫔都还没到,君言一人坐在里头有些百无聊赖。
抱琴是个机灵的,就算是现今焦头烂额,忙里忙外的时候,也不忘顾着君言这头,遣了小宫人来上茶。
君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打量了倚萱阁内殿的陈设:“缓竹,你不必在这儿伺候了,去产房那儿盯着些,云小仪身边可用的也就一个抱琴,这时候,千万别有人钻了空子。”
“奴婢遵旨。”缓竹知道君言的心思,也不推脱,转身出殿叫尔欢进去伺候,自个儿站到了产房门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来往的宫人。
见着抱琴更是上前询问:“抱琴姑娘可需要帮忙?咱们娘娘特地遣了我来看看。”
抱琴感激一笑,并不和缓竹客气:“那就麻烦缓竹姑姑了,里头的确少个搭把手的人,奴婢还要去盯着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