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头一看到眼前的裴泽弼,心里就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跟着裴大处长这么多年了,不说裴泽弼一撅屁……啊呸,说什么混话呢,是他用心认真,关心领导,靠着领导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领导的心情揣摩到七八分。
就裴处现在这表情,那心情是大写的糟糕啊!
周大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咋回事?刚刚过来的路上裴处不还挺高兴的,这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这心情就从天上掉到地下了。
周大头下意识去看左边的叶一柏,只见叶医生低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怎么清他的表情。
张鸿看到默默走到一边的裴泽弼,再看看低头一言不发的叶一柏,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笑道:“什么该不该的,来之前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有没有影响你工作啊,我这么过来会不会不好。”
离着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那个洋人还在恳求护士帮他想办法找一张病床出来。
“没关系的,我今天就一台手术,刚刚做完了,舅舅,去我办公室坐坐,我跟骨科的医生联系一下,我们先拍个片子。”叶一柏道。
张鸿点点头,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还在恳求护士安排一张床位的洋人,心中不由唏嘘,原来那些用下巴看人的洋人,到了他们自己的医院里,跟他们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行,我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这时候,小护士爱莎飞快推着轮椅过来了,她路过中年护士和那个洋人旁边的时候,忽然,那个洋人伸出了手!
爱莎惊呼一声,手中的轮椅被那个男子夺了过去。
“布朗女士!”叶一柏上前挡在了中年女护士身前。
同时裴泽弼也抓住了叶一柏的手,只是还不等他用力,叶一柏就飞快挣脱了他的手,裴泽弼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终于挂不住了。
“先生,轮椅很重,你拿不动的,而且这里是医院,您的父亲他还躺在病床上,我想他不会希望听到他的儿子被抓进巡捕房的。”
“我要个病房,我只是想要个病房!”男子双手扶住轮椅上,不停抬起轮椅往地上撞去,情绪十分激动。
叶一柏侧头问布朗护女士,“他父亲是谁的病人?”
“安德森医生的,因为济合手术病人和非手术病人是分开预约的,一般非手术病人名额多,很多人就会预约了非手术名额但想要插队要病床,但是病床真的是排不出来了。”
叶一柏沉默片刻,“您跟乔娜去说,就说我说的,在救护大厅空一张病床出来给他父亲。”
“真的!那太感谢您了,叶医生。”
拿着轮椅的男子自然也听到了叶一柏的话,他上前张开双手想要去抱叶一柏,被裴泽弼一把挡了回去,但男子还是不停地向他道谢,面上满是感激。
叶一柏没有过多理会,他将轮椅推到张鸿身前,“舅舅,坐吧。”
张鸿看着沉稳而强势的外甥,看着叶一柏一句话解决了那个洋人的难题,看着来回的外国护士医生跟叶一柏打招呼,还有某些穿着病号服感激地和叶一柏问好的病人,他终于明白姐姐口中,我儿子的工作可比外事处的风光多了的这句话的含义。
叶一柏推着张鸿在济合逛了一圈,同时拍了脚踝处的x光片,和亨利教授讨论了一下片子的结果,是需要截骨的,可以从原骨折部位截骨,也可以稍高一点高位截骨,反正这块楔形骨块就是要锯下来。
两人在张鸿脚上比比划划,好像下一刻就要拿锯子的模样吓得张鸿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这一天,张舅舅整体是非常满意的,看到叶一柏的工作环境,看到他治病救人受人尊重的模样,特别是当叶一柏用法医的身份向那位骨科医生介绍他的时候,那位骨科医生用并不算好的华国语对他说,“哦,原来是同行啊。”
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张鸿的眼眶一瞬间有些酸涩,他开始认真考虑裴泽弼在来的路上跟他说的话,来上海,重新捡起他的老本行,当一个令人尊重的法医。
说起裴泽弼,张舅舅忽然意识到,今天一下午这位裴大处长好像都没怎么讲话,还有柏儿也是,一直在跟他讲,似乎也没有主动和裴泽弼说过话,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了他刚见他们时的那种亲密和默契。
昨天这位裴处信誓旦旦的话言犹在耳,所以……是柏儿的问题?
张鸿看向叶一柏,叶一柏正好抬起头来,“裴处,周科,我这边马上就下班了,等下我送舅舅回去吧,就不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本来就是顺路的事,叶医生你也没有车,哪能让您再跑一趟。”
“没事,我同事有车。”叶一柏笑道,似乎十分温和地说道。
周大头还待说话,裴泽弼已然站了起来,“叶医生不需要我们送,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走。”
“啊?”
“听不懂人话吗?走啊。”说着,他大步向医院门口走去。
周大头脑袋里更迷糊了,这两人搞什么啊,好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闹起来又咋咋呼呼的,这是吵架了?不至于吧,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就裴处先下车的那十分钟。
十分钟能吵啥?
“哎哎,裴处,您等等我。叶医生,那我们先走了,回见回见。”叶一柏点头应好,脸上温和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假。
另一边,裴泽弼飞快出了医院门,周大头有心问一句到底怎么了,但是还没开口,就见裴泽弼一脚狠狠踹在了车子上。
黑色的车门硬是给他踹得凹了进去。
周大头瞬间不吱声了,生怕裴泽弼下一脚及踹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