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她这语气似是不容置疑,且说出口的话又哪里像是个小姑娘会说的?
容姑究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且看夫人待这小姑娘的态度便十分的异于常人,她跟随夫人几十载,这些年又何时见过夫人那般激动欢喜过?
这些思量不过是一晃而过,容姑很快便敛了面上的异色,低声应了便垂首要退出去吩咐丫头去做。
她行至门边正要出去,却只听身后传来那小姑娘温温和和的声音,“容姑,多谢你这些年来精心照料我姨母的身子,我在此替姨母先行谢过你了。”
容姑不由得心头一震,忙回过了身去屈膝行了一礼,低垂了双眸和声回道:“四小姐客气了。”
齐念只静静地看着她,不过微微一笑便没再言语。
容姑便自行打了帘子出了门去。
她站在这寒冬腊月的漆黑夜里,迎着这阵阵森寒的冷风烈烈的吹着,额角却只觉细细的冒出了些冷汗来。
这个女孩子……
齐念这夜并未回自己的院子,只打发了阿瑶回去说了一声,便自行在慕氏屋里摆放在窗下的卧榻上凑合了一晚。
容姑忙使唤着小丫头抱来了几床厚实松软的棉被替她铺在榻上,就着慕氏这里烧得足足的炭火,这一夜倒也不算难熬。
容姑本想劝她去隔壁房间歇息,好歹这也是齐府正经的小姐,又深得老爷怜爱、夫人青眼,怎好叫她真的就在这卧榻之上将就。
但这些话都在心里编排好了只待脱口而出,却在她直面看见齐念那双波光粼粼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的剪水眸,便只觉喉头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这四小姐,莫看她小小年纪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意外的透着那股子令人毋庸置疑的威严,这倒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慕氏这一场昏睡,竟自头天午后直至翌日清晨,才悠悠醒来。
入目便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布景,她不由得心中轻叹了口气。这个伤心地,终究是又回来了。
冬日的清晨本来的便晚,这屋内彻夜未熄的炭火便也稍弱了些,倒能见了些寒冬的冷意,慕氏只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总算是有了些精神。
她半撑起身子正要喊一声容姑,却只见那窗下的卧榻上侧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子,浑身都裹紧了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张恍若故人的小脸来。
她紧闭着双目,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般微微上翘,映着窗外明亮的雪光倒在那红润细腻的面容上投下了两道阴影。虽还只是稚气未脱模样,但那精致清丽的眉眼间已然依稀能见日后的倾城之貌。
慕氏眼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心中顿时只觉悲喜交加,酸楚不已。
这便是在这个世间上,唯一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了。
这样美好且无辜的孩子,肩头将要担负起的的重任,简直是无法承受、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