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南慢慢扇着小火,让它熏干草药里面的水分,母女二人一人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相对无言。
祁州的夜晚还是那般,圆月皎皎,群星点点,与在冯宅时并无二致,却还是让人无端觉得怅惘。
双手托腮怔怔望着这院子外的星空,卫氏轻轻开口,像是呢喃一般:“为什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冯若南低头看火,没有回应。
卫氏也不是要她的回应,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她两个多月之前还是祁州城中人人艳羡的通判之妻、卫家长女,女儿聪明可爱、丈夫宠爱,她也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冯道宏的事,可为什么他要杀她,为什么杀她不够还要杀她卫氏全家?而她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处境?
“娘亲,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也能转头便要取你性命吗?”
看着女儿琥珀般的眸子,卫氏轻轻抚上她稚嫩的脸庞,一滴泪在脸上滑落。
“不会,南儿,你记住,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打着爱你的幌子害你,一个人对你怎样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是娘亲想岔了。”
冯若南紧紧抱住自家娘亲,“南儿记住了,娘亲,你还有南儿呢,南儿会永远陪着你的。”
等二人处理好药草,再回去睡觉时已是寅时,庄子上安静极了。夏日熬死了蝉,秋夜苦熬着蟋蟀,声声鸣尽生命。东边渐渐泛起了白,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整个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马蹄声打破了片刻的安宁,只见从阙山脚下跑来一头高头大马,乌黑的毛发沾染了清晨的露水,眨眼便到了庄子上。
应辰背着昏迷的魏央下来,马儿打了个响鼻转头就消失在晨光里。
而就在冯若南和卫氏小院的隔壁,十七忙打开门迎他们进来,没有人出声说话。二人忙忙碌碌照顾了魏央许久,这才有功夫闲下来说话。
应辰一脸忧心忡忡,一是担心当今的形势,二是担忧自家公子的伤。“真没想到右相的人竟跟那阆州郑世肆勾结,看来这大越要变天了啊。”
“那群狗、娘养的东西,不过是那狗皇帝的玩意儿,要不是那姓郑的多管闲事那群家伙早就死干净了,如今将公子害成这样,我要去杀了他们。”十七说着就要起身,被应辰拦住。
“你回来,老老实实坐着,眼下公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让他们找到这里可怎么办,那不直接捅了老窝了,我先去将他们都杀了再回来照顾公子。”十七一脸不情愿,秀气的五官皱到一起,跟他说话时判若两人。
应辰沉思半晌,终于下了决定:“你留在这里照顾公子,我将他们召集过来把尾巴清理干净,我再去给公子找药……”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被十七急急忙忙打断:“可是我速度最快,该是我去才是,四哥你在这儿照顾公子吧,我一定早去早回。”说着纵身一跃就攀上了墙头,却又急急刹住脚步愣愣的看着隔壁,知道自家四哥隐含怒气的声音传来——“十七,你给我下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又要走,想起方才在墙上那惊鸿一瞥,忍不住低声抱怨,却没想到被他们都听了去。
“魏十七你给我滚回来!”
一听自家师兄真的生了气,魏十七又不甘不愿但不敢不从的回去了,回去之前还忍不住又看了那女郎一眼,觉得近看更好看了,更想将她拐跑藏起来当小媳妇了。
一道拳风过来,他凭着身体的本能后撤,却因为走神儿没能躲过去,被自家四哥一下撂倒在地,之后,之后他便只好乖乖认错了,毕竟他四哥打人是真的疼,还好公子醒了,公子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四哥果然立马扔下他往屋里去。
魏十七也跟了进去,他想让公子给他做主让他去,可看到自家公子与往日比更加漠然的模样,他又不敢开口了,于是他只能睁大双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公子跟四哥达成一致,然后四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他跟公子两相对望。
不,公子只瞥了他一眼就又躺了回去,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只好认命好好照顾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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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州城外不远处,黑压压的军队安营扎寨,为首一人身着黑漆顺水山字铁甲,被冷兵器衬得十分硬朗,整个人英姿勃发,正是如今人人闻之色变的郑世肆。
在他右后方有一位与整个军队格格不入的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正与他一同走向主帐。他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似乎随便一个人轻轻一掐他就会立马断气,却听他稳稳开口:“主君,眼下形势复杂,京城更是被那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眼下我们不宜对其下手。”
“那依先生的意思,我们可是要就此先罢手?”郑世肆语气有些不赞同,但还是非常尊敬他,“不是我不愿听先生的,可我们的确是耗不起,养的这些人野惯了,光是军饷都容不得我们在此耗着,况且最近他们都有些杀急眼了,我怕让他们闲着也会出事。”
中年书生沉思片刻,道:“主君言之有理,依某看,不如谋得祁州。”
“祁州?那可是在南面,正与京城相反。”
“对,一来祁州大,且向来富庶,旱情亦不算严重,军饷不愁,二来咱们也可借此麻痹那三人的注意,让他们以为我们无心京城,最好等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们最后再去享渔翁之利。”
“那便依先生所言。”言罢郑世肆转身就要找人安排,却被中年书生拦住。
“主君不必心急,那祁州知州素来是个知趣的,想来也不必费太多心思,不如先派人与其交涉,主君也该管管底下的人,再放纵下去怕是要出事的。”
“先生也知道,这些人原不过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愿意跟着我,我也不愿与他们计较,不过先生放心,我会提醒他们的。”
中年书生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们也走到了主帐,便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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