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幽看着这婆母怒冲冲地冲进来,那冷笑的大声喝问吓到了孩子们,罗澈与罗莹雪都哭了出来,她忙哄着怀里的儿子,示意鸾儿轻轻地摇着摇篮。
她方才冷冷地看了这婆母一眼,念在她是丈夫的母亲,所以还会给她几分薄面,谁知道她居然给脸不要脸,“婆母这么怒冲冲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就算有事也请把声量收小一点,澈哥儿和雪姐儿不经吓。”
唐夫人看到孙子孙女都哭了,本能的就想要上前去抱起来哄哄的,但一听到这儿媳妇那不太友善的声音后,往前伸的脚就收了回来,冷冷地坐到了一边的炕上,“听说儿媳妇现在可是厉害了?连我的客人都要阻拦不让进国公府。可有此事?”
曲清幽瞟了一眼跟在婆母后面进来的罗二姑,这两人真的是狼狈为奸,不过她仍朝罗二姑笑道:“二姑姑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鹃儿奉茶,莫让二姑姑觉得我这儿的人不懂礼数。”
罗二姑原本见她笑着倒也客气地笑了下,谁知道这侄儿媳妇一开口说话居然是带刺的,把脸上的笑容一收,板着脸道:“侄儿媳妇不想招待我,直说一声就行了,何必拐着弯说话呢?”
“二姑姑莫不是多心了?我让人奉茶可是在尊敬您,哪儿是不想招待您?”曲清幽仍然笑着道。
罗二姑抿了抿嘴唇,这话她反驳不了,确实不给她奉茶就是不懂礼数,她斜斜地打量着这侄儿媳妇,然后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大嫂,看来这大嫂还真的斗不过儿媳妇。反正她是来看戏的,接过鹃儿递上来的茶小啜了一口,然后就不作声。
曲清幽抱着儿子哄停了他的哭声,起身把孩子放回摇篮里,然后又接过鸾儿怀里仍在哭着的女儿哄了起来,轻轻推着摇篮,“婆母此话从何而来?若有亲戚或是燕京城里婆母的挚友到来,儿媳妇必定会让人亲迎至婆母的院子,又怎会阻拦母亲的客人呢?还是婆母听信了别人挑拨离间的话然后来找碴呢?”她转头看着唐夫人,又看了看一直在搬弄是非的二姑姑,若不是看在老祖母的面子上,她早就想揭穿她那假仁假义的面孔。
唐夫人与罗二姑对视一眼,这曲清幽今天说话倒真的一点儿也不客气,唐夫人深呼吸一口气,“你倒理直气壮,莫不是我不当家了,所以就不把我这婆母看在眼里?你拦我的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府里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天下。那凌家姑娘是我的客人,你凭什么阻拦她进国公府?还让人拿扫帚来赶人?你这可是把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罗二姑也冷冷地开口道:“我听侄儿媳妇话里的意思好像我是那个挑拨离间的小人,是这个意思吧?侄儿媳妇真是倒打一把,我好心想来调停一下你们婆媳之间的矛盾,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曲清幽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这婆母真的是没法沟通了,这罗二姑也真的是无耻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凌家姑娘?婆母,这个女人踏进国公府只会弄脏了国公府的门庭。至于二姑姑,我可没说过你挑拨离间,你也莫要自已对号入座。”
曲清幽的话激怒了唐夫人,她愤怒地跳起来指着儿媳妇大骂一通,把这些日子里来胸口憋着的闷气与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这几天罗昊都有应酬,不过每天的应酬完了之后都会立刻赶回家。刚一下马车,踏进院子,看到廊下的丫鬟都伸长脖子偷偷听着里头的声音,见状,他的眉一皱,想要呵斥一声这些不大懂规矩的丫鬟。那些个丫鬟一看到他忙福了福,然后低垂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母亲那尖利的嗓门就从里屋传了出来。
罗昊没想到母亲到现在仍一丝悔意也没有,她做的那些个事已经到了大家都无法忍受的地步了,父亲的嘴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看着母亲的眼神是一天比一天寒冷,难道母亲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吗?到现在仍要来难为清幽?
罗昊急忙奔进屋子,母亲的声音听得越发的清楚,“儿媳妇,你好本事,把昊哥儿教唆得亲娘都不认。凌家姑娘有哪样不好?在我眼里她可比你好一百倍,你居然还阻止她进国公府?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屋子里的曲清幽抱着意图又要哭的孩子在怀里哄着,然后看着唐夫人道:“婆母说了这么一大通,无非是想说那凌家姑娘很好,比我这儿媳妇更能孝顺您老人家?想把她硬塞给夫君当妾侍?婆母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她就是比你好。”唐夫人大方的承认,“你嫁进来都一年多了,也该为丈夫纳上一两房妾侍开枝散叶才是为人妻的根本,可你倒好,全然无所作为,既然你这当妻子这么不贤慧,我这当婆母的少不得要为自家儿子多操一点心。”
“那婆母可知道凌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吗?”曲清幽朝唐夫人冷笑道。
罗昊听得实在心火都起,掀帘子进来,道:“够了,母亲。”
唐夫人正要驳斥曲清幽,突然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看着儿子,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娘,你不帮我说话,居然偏帮你娘子?昊儿,今天我也不遮掩我的意图,我确实想将凌姑娘许给你为妾,而且凌姑娘也有这个意思,我观察过了,这姑娘虽说年纪大了些,出身于商家又是庶出,但是娘觉得她将来进门会比你娘子贤慧,所以才会想要给你纳上一房妾侍。”
“母亲,凌姑娘是怎样的为人你知道吗?你真的一清二楚吗?你派人去了解过她的底细吗?”罗昊看到母亲愣了愣,接着道:“母亲,我知道你一直偏爱大哥多过我,也一直知道澈哥儿和雪姐儿加起来也不抵泽哥儿一个,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你居然听信那个所谓的算命和尚说的话,为了你的一已之私,把一个人人都不屑唾弃的女人硬塞给我。在你眼里心里,我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唐夫人是第一次听儿子说这些话,这个孩子从小就跟她不亲,那时候显儿病得快死了,她也顾不上他,但是,他是她的儿子,她怎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昊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你娘,自当为你好。你莫听了你娘子的随口胡言就否定了凌姑娘。”听了儿子的话,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动摇,但仍拉不下面子硬气道。
罗昊看着母亲那仍硬气的面孔,摇了摇头苦笑道:“母亲,你怎么愚蠢到这个地步?你喜欢的凌姑娘给你设了一个局让你钻进去,还有,她不但私生活不检点,还是一个在大街上抓到男人就会带往客栈去的比下贱妓子还不如的贱货,这些你都知道吗?这不是我娘子说的,这是你儿子我亲眼所见的。难道我的亲眼目睹比不上外人的几句话?”
唐夫人不知道这些,现在听儿子说出来,忍不住步步倒退,那凌姑娘真的是如儿子所说的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吗?她的脑海里很混乱,抿紧嘴唇,回忆着认识凌晴后她的一举一动,好像从中又可以看出些许端倪,摇了摇头,这太耸人听闻了,哪有闺阁中的女儿做出这种事?
就在屋子里气氛紧张之际,穆老夫人就着珍珠掀的帘子进来,她在门口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此刻脸色严峻,一双鹰眼凌利地扫过大儿媳与沉默着的二女儿,然后才看身大儿媳轻声问道:“你真的想让一个这样低贱的女人踏进我定国公府的大门?还想让她当昊哥儿的妾侍?嗯?”
“婆母?”唐夫人这才注意到穆老夫人的到来。
罗昊急忙扶老祖母坐下。
曲清幽抱着孩子福了福,“老祖母,本来做为晚辈我不应该开口指责婆母的行为。婆母这次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伤人心了,就是因为这凌姑娘是个肮脏的女子,我才不让她踏进定国公府,以免被人知道了耻笑国公府居然让这样一个女子出入,岂不是贻笑大方?”然后又转向一脸苍白的唐夫人,“婆母,那凌家姑娘是庶出,她可有跟你说她的娘是青楼妓子,是凌家老爷子的第九房小妾?”
古代妾侍也会分个三六九等的,有贵妾与贱妾之分,但很明显这个出身低贱的凌晴连个贱妾的名分她也够不着,更何况还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女子呢?曲清幽看着唐夫人那备受打击的脸孔,这个婆母真是辱了公候千金这四个字。
唐夫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不知道这凌晴居然是青楼妓子的女儿,这个该死的凌晴居然骗她,说她娘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女儿,因家里穷才嫁给她父亲当小妾,难道那个和尚说的话也是骗她的?她真的一直蠢得被人耍了也不知道?越想下去越觉得心惊。
罗二姑觉得自己来错了,本以为这凌晴的事情只在江南传开了,并没有传到燕京城,无人知道,所以才会又收了凌大送来的一笔钱,挑拨这唐夫人教训儿媳妇,然后为凌晴大开方便之门。可现在看来这如意算盘是怎么也拨不响了。
听了这孙儿媳妇的话,穆老夫人胸口的气是怎么也喘不上来,罗昊与曲清幽见状,急忙拍抚着她的背部让她顺气。她扶稳手中的拐仗,一双鹰眼狠狠地看向唐夫人,“若不是今天我挂念曾孙子曾孙女过来看一看,要不然还不知道你居然又做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我一直以为你不聪明就算了,但没想到堂堂一个国公夫人被人当猴子般戏耍,居然想让一个青楼妓子的女儿进门为妾?这就是你唐家的教育?”
唐夫人忙上前急着道:“婆母,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凌姑娘是一个这么不堪的女人,若我知道了又岂会让她进国公府的大门一步?昊儿,你要相信娘的话。”说完,已是抽帕子抹起了泪水。
“母亲,你不用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出来,你一直以为是清幽克了你,所以你一直针对她。再者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也不喜欢清幽,母亲,从很久以前,我就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了。”罗昊觉得这些话一直闷在他的心里,即使母亲做得再不对,他也没有说出来过,直到现在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唐夫人又是震惊地看向儿子,他居然是这样想的?他的儿子什么时候与她疏离到这种程度?回忆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她似乎真的对这个儿子多有疏忽,她急忙双手抓着儿子的双臂,意图再抓住那已经流失了的母子亲情,急切地道:“昊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没错,我对你媳妇是有抱怨,是有不满,但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想帮你纳上一房妾呢?只是因为娘被那贱货骗了。”
罗昊拨开唐夫人的手,“母亲,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再者纳妾之事根本就是出自你的私心,并不是一心为我好。母亲,我有眼睛会看的,我也有心能感觉到的,小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把对大哥的关注分一点到我的身上。无论是我还是桐儿,在你眼里似乎都是多余的。”
“所以,你从来不叫我一声娘,总是疏离地喊一声母亲。”唐夫人愣了愣,半晌后,她才颓然低喃地开口。这才意识到她与儿子的隔阂已生,而她想让那个低贱的凌晴做儿子妾侍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母子之间那最后一点点的温情也荡然无存。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无论对显儿而言,还是对昊儿而言,她都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若不是她惟护了那个金巧惠,早在二儿媳妇被害滑胎的时候就把她扫地出门,大儿子也不会这么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