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伊没有消息了,事务所终止了寻找,此前的所有努力如石沉大海。
一周后,吴若初尽妻子的义务,代聂鼎参加了一场商业仪式,在大厅里,她遇到了一位胸牌上写着“萧宇”这个名字的网站记者,由于机缘巧合,两人被分到同一张宴会桌旁等待仪式开启。
吴若初主动向他搭讪,“萧记者,我猜你待会儿要写的新闻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萧宇被人一眼识穿,不由惊讶,“你怎么知道?”
“有人对我提过萧记者的笔锋。”吴若初抿了一口红酒。
“哈哈,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我就是想写点好话也力不从心。”萧宇笑笑,“向你提起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没说我什么好话?我早习惯了。”
“不,在她眼里,你别提有多好了。”吴若初向他伸出一只手,“我是阮伊的朋友。”
当天,吴若初和萧宇相谈甚欢。失去阮伊的遗憾似乎并没有给萧宇留下什么伤痛,或许他从未失去她。
他饮着红酒,大方地谈起自己对阮伊的感觉,表示未来会一直把她搁在心上,为了她而继续加油,还会比从前惜命得多,满纸愤怒言的同时,也勿将自己置于太凶险的境地,别让爱他的人担心。
阮伊离开收容机构后,吴若初又回去过几趟,看看独臂小男孩和其他病人,阮慎谦拨了一笔款子给那里的负责人,整个机构像注入了新鲜血液一样运转得更加有力了。
独臂小男孩得到了一只义肢,眨着葡萄似的黑眼睛问吴若初,这下杨过大侠是不是要羡慕自己了。
吴若初点头不已,“那是必须的。”
在没有阮伊的日子里,阮慎谦经常去两人初次结缘的沙滩上散步,就是在这里,七岁的阮伊被魔鬼似的孤儿院院长追赶,夺路而逃,最终掉进了神的圈套,一无所知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也是在这里,她把自己亲手制成的草蝴蝶免费送给他,而他在夕阳的映照下急切地将心剖给她看,“伊伊,跟我回家吧。”
其实严格说起来,两人第一次结缘应该回溯到更早的时候。
那是在一家冷暗无光的妇科诊所里,他陪着尹怡坐在等候的长椅上,尹怡直勾勾地盯着墙面上的一块污痕,脸色白得就像她惯穿的长裙,“我觉得这诊所里全是死胎的气味。”
路过的中年护士听见了,毫无顾忌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肚子里的那个,马上也要成死胎了,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没羞没耻的小男女作践的。”
说着,瞟了阮慎谦一眼,显然把他当作了孩子的父亲。
那年阮慎谦十七岁,还未褪去学生的稚气,这种年纪做父亲,在那护士看来更是道德败坏,不堪入目,虽然他愿意为了尹怡而承受这种无理的误解,但还是不禁感到脸红,就在这时,身旁的尹怡竟猛地抄起了他的手腕。
尹怡将他的手一寸寸移到她微隆的小腹上,阮慎谦慌得透不过气,甚至忘了去问怎么了,当他的手掌接触到她腹部的曲线时,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她腹中的跳动。
“慎谦,孩子会动了,在踢我呢。”尹怡笑得满脸眼泪,“我当妈妈了,我能感觉到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你摸摸看啊。”
阮慎谦将手平放在胎儿的位置,感应到一阵阵奔突的胎动,不由得目瞪口呆。
那是他头一回惊艳于造物主的力量,不过四个月大的胎儿,竟然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就是那一天,他认识了他的伊伊,或许伊伊也体会到了他的触摸,于是她爱上他是那么自然,早在降生之前就已镌刻于意识中。
阮慎谦蹲在了尹怡腹前,用耳朵倾听着胎儿的微响,那时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正在孕育中的孩子,才是他今生的挚爱。
就像一个灵魂爱着另一个灵魂。
手术室的大夫发出“下一个”的传唤声,有护士过来请尹怡准备手术,阮慎谦抬头对尹怡说,“不如我们把孩子留下来。”
“真的可以吗?”尹怡不能确信。
“那就试一试。”阮慎谦露出柔和的笑。
尹怡答应了,于是有了后面的故事。在诊所的手术室外,阮慎谦救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在沙滩上又救了一次,阮伊的人生是从他手中得以延续,她生来就应该是他的,他们的相爱是写在彼此血液里的剧本。
而现在,她却去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但流水曾送过落花一程,也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