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生意很旺,那些和尚们都忙不过来了,徐恩砚和廖子君一时找不到解签的人,只得自己对着这签文瞎琢磨。
“剪烛西窗,这个应该是好签吧。”徐恩砚很肯定地对她点头,想让她今天开开心心的。
“徐恩砚,你不用哄我,我才不信我们的姻缘签会是什么好签。”廖子君直言。
印着签文的纸条从徐恩砚手中飘飘坠地,所有回不了头的苦楚都揭幕于他回到父亲身边接手江山时。
是年,徐恩砚二十三岁,恰是挥霍青春的年纪,却穿着一身镶金镀银的囚衣,扛起了徐家的荣辱兴衰。他虽在总司令座下呆过几年,练出几分老道,但毕竟还是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一切都令他无所适从。
父亲徐司令年逾半百,健康亮起了警示的红灯,早年失去恩锦母亲的悲痛似在体内落下了沉疴,随着年岁渐逝,越发肆虐起来,徐恩砚不忍再让父亲操劳政事,便更加发奋,永无止尽的军务将他席卷淹没。
他能分给廖子君的时间几乎没有了,他是干大事的男人,绝不允许在女人的红妆之中虚度年华,弟弟徐义龙也对他盯得很紧,一旦看出了他对子君用了真情,那么,他和子君的事就一定会传到父亲耳中,父亲会说他通敌,说他是被狐狸精迷住的败家子,说廖家只需用一出美人计就把他制服。
他开始冷淡廖子君,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联系她一次,不仅是为了瞒住父亲,更是为了让自己收心,他这辈子不得不投身权术,利欲熏心,又该拿什么来爱她?
有时他甚至会迁怒她,只因她是廖家人。廖寅汉已经接过了其父的权杖,成为了廖派的掌门人,即将与朱雅曼完婚。有了朱家的鼎力支持,廖寅汉风头正健,一呼百应,如一头捕猎的巨狼。
徐恩砚没有政治联姻作为加持,一时之间颇有些落了下风,最心烦的时候,他会冲廖子君大发脾气,摔东西掀桌子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子君默默扫去那些被他摔烂的物品尸体,眼底暗潮奔涌。
为了抹去他的愁容,她逐渐把自己变为了他手中的一柄暗器。她每天在廖家出入,只要稍加留意,便能从父兄口中探听到一些风声和机密,她把它们全都告诉徐恩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爱他,愿意为了他出卖所有原则。回想当年,她拦在他面前说出“花瓶是我打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会有今天。
为了徐家能够屹立不倒,徐恩砚默许了她的援助,否则这条路他未必能走稳,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向她索要情报,命令她去什么地方埋伏着,透过什么方式套出话来……就这样,他变成了连自己都厌弃的自私自利。
只有夜深醉酒的时候,愧痛之情才会倾巢而出,他缠着徐义龙干了一杯又一杯,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快分不清,空杯子滚在地板上,徐恩砚喃喃,“你说,下辈子,我该怎么还给子君?”
徐义龙也喝了不少,却还是一副清醒的模样,似乎生来就不会醉,也不会伤情。
徐恩砚总觉得自己根本不如徐义龙有从政的天赋,若是父亲能把徐家交到养子手中,那才是恰得其所。
徐义龙是一条天生就无法被收服的狂龙,有一种无所不为的冲劲,一切外因和内因都不能成为他的束缚,虽然这些年他一直爱着朱雅曼,但那又怎么样,就算雅曼现在站在他眼前,告诉他,只要他抛开功名利禄,她就愿意跟他一起走,他也是丝毫不会被打动的。
得益于廖子君暗地里的支援,徐家终于一步步压制住了廖家,势头熊熊地烧起来。徐司令在病榻上眼观八方,嚼出了其中的玄机,把长子叫了过来,“义龙说你和廖子君……是恋人关系?恩砚,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徐恩砚在身后攥紧了拳,“我和她,快八年了……爸,你相信她吧,她不会害我的……”
“恩砚,你做得很好,廖子君能为你所用,是徐家的胜算所在。”徐司令胡须微翘,“这么好使的武器我们上哪儿去找,你务必好好‘爱’她,稳住她。”
徐恩砚微微变色,“爸,你爱恩锦的妈妈,恐怕不是因为她能替你挡刀吧?”
徐司令脸色骤然恼怒,由青转白,后来却又变得玩味,“你拿她跟恩锦的妈妈比?这么说……芯片的事,你告诉她了?”
“十八岁那年,我就告诉她了。”徐恩砚讽刺一笑,“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她会那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