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至宝都很开心。至宝亲吻了我好几次,夸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她说她要给同学们介绍她又聪明又帅关键还很疼她的哥哥。然后我们大声唱着圣诞歌,向她的学校驶去。
一辆大卡车开在我们前面,速度有点慢。至宝着急了,对我说哥哥超过去。我正准备超车,大卡车突然减速,我情急之下猛地踩了刹车。雪下有冰,车轮不听使唤地开始打滑,方向盘全然不受我控制。我恐惧极了,使劲去搬方向盘,车向左侧滑去,已经越过我这方向的车道。
这时,我的耳边只听见哐啷哐啷奇怪的响声。我抬起头,前面的大卡车顶绑着的钢条正在往下滚落,砸在我的车前发出响声。突然间有根钢条穿过挡风玻璃。我再看至宝时,钢条已经从她的头上直穿过去,血顺着她的脸颊流过她的长发,一直流到晚礼服上。至宝瞪大了眼睛,里面全是恐惧,她从喉咙里冒出几个字‐‐哥哥,我不想死……然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等到救护车来,至宝已经死了。如果我不是盲目地想做个好哥哥,就不会害死至宝。我无论成为多好的医生,也救不回自己的妹妹。
至宝的葬礼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波士顿。我让自己一直忙碌,一直漂泊,这样我就不会沉浸在回忆中痛恨自己。我一直在躲避父母,能不见就不见,因为每一次见面,我都悔恨自己亲手葬送了他们的至宝。&rdo;
沈步峥讲得很慢,讲得很冷静,不,是很冷,冷得好像一面看不见的冰墙在他四周慢慢竖起来。等他讲完,心悦觉得好像他全身都被包裹在冰里,冷冷的,很孤独。心悦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去推那冰墙。她把沈步峥紧紧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他。沈步峥冷冰冰的脸于是变暖了,他把头埋在心悦肩上。
门帘响了,老妈妈走了进来。看见心悦和沈步峥的动作,她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说出两个字:&ldo;吃饭!&rdo;
少了邵子峰,这顿饭吃得不热闹,却依旧温暖。心悦吃了不少,一来已经许久不曾进食,二来从冰水中捡回一条命之后,她的心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对她来说,此刻恐惧好像不那么强烈了。她只想和沈步峥、和老妈妈老爸爸一起享受这温馨的一刻。她不停地向着老妈妈、老爸爸笑,老妈妈夹菜过来,她就快乐地吃下。她时而也帮沈步峥夹菜,每次跟他眼神接触,都微微一笑。
晚饭之后,山里已经黑下来。心悦和沈步峥坐在屋门口不远处,看着悠远的夜空。月亮升起来,星星也出现了。西藏的天空高远,月亮和星星格外明亮。
心悦靠在沈步峥的肩上看着天空。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好好珍惜这一刻。她忽然开口说道:&ldo;沈步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rdo;
沈步峥在她的发际轻轻吻了一下:&ldo;说吧,我喜欢听你的秘密。&rdo;
&ldo;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爸爸,我努力学会该男人干的活儿,换灯泡,通下水,修理小物件……我想让妈妈感觉不到没有爸爸的烦恼。&rdo;
&ldo;哦,原来心悦是个女汉子。&rdo;沈步峥打趣她。
&ldo;可是有一样我永远学不会,那就是记路。我没有方向感,比如南半天的星座和北半天的星座我总也分不清。&rdo;
&ldo;那么你可以崇拜我了,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rdo;沈步峥一本正经地说。
&ldo;好吧!假如真的走出原始森林,那我就崇拜你,因为那全是你的功劳。&rdo;说到走出原始森林,心悦突然不说了,沈步峥也安静了。
&ldo;心悦,你大病初愈,该好好休息,睡吧。&rdo;沈步峥说。
&ldo;我不睡,我不困,我睡了那么久。&rdo;心悦抗议。
&ldo;那你靠在我肩膀上,我给你讲南半天的星图。听累了你就靠着我睡吧。&rdo;沈步峥说。
心悦点点头,她好奇地听沈步峥讲。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与一个男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心悦知道,假如没有对梦的恐惧,假如心里不是暗暗在等待死亡的降临,她不会如此放松地倚靠着沈步峥。
她也不想花时间去纠结沈步峥的情绪‐‐听了心悦的故事,知道了心悦对丁昊的爱,他会不会有些不自在‐‐不,他不会,他一定也像心悦一样,心里执拗地与命运抗争着‐‐既然前方有可能是死亡的寒夜,就让我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彼此温暖。
此刻,心悦觉得很自然很安详。听着听着,她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第四十一章重逢
当心悦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明亮。这环境很熟悉‐‐一间摆满试管、烧杯、酒精灯的化学实验室。没错,这里,就是心悦本科期间最熟悉的实验室。
心悦抬起头,果然,丁昊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这次她没有发烧,眼前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经历过何雅邵子峰等人的梦境,她完全不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丁昊冲她眨眨眼睛,露出标准的丁昊式灿烂笑容,说:&ldo;心悦,我知道你的实验到了最后关头,我申请来当你的助手。有任务你就指派我,没任务我就在旁边看着绝不打扰你。对了,你放心,是三米之外哦!&rdo;边说着,他边往后退了半步,确保三米的距离。
心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丁昊,她好想扑上去紧紧地拥抱丁昊,一个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奢侈的拥抱。但是一个念头突然袭来,她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