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彧简直是怒其不争:“你干嘛撤回!这么好的机会……”“他心里没我。”钟有时说。真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老秦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判了死刑。最终还是老秦跑了趟药店带回了药,给她的额头糊了个严实。光绷带就缠了三层,知道的人明白她这是被砸了,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她刚做完开颅手术吧……“明天再肿只能去医院了。”老秦一旦心疼人起来,那声音柔得都能滴水。钟有时却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支支吾吾应了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钟有时就被门铃声吵醒了。平常大半夜的老秦都很精神,可今天怎么回事?老秦竟然没去开门,愣是任由着门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是因为伤口更肿了还是药效的原因,钟有时眼睛都睁不开,只得艰难眯开一条眼缝,下床挪去开门。“有病啊……大晚上的扰民……”可惜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连自己听着都费劲,更别提一门之隔的人了。钟有时拉开门。过道里的灯对于此刻的钟有时来说甚是刺眼,她本就眯着眼缝,如今更看不清楚了。只依稀看见门外站着个人。高大俊朗的轮廓。“天……”门外人突然开口,分明是以为她已经伤重到堪比开颅手术患者,却低声如叹气一般。听起来还挺耳熟。钟有时终于后知后觉地醒了——是陆觐然。老秦发过去的消息她不是给撤回了么?那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还不等钟有时领会过来这劲儿,她就已经被抱了起来。啊?几个意思啊这是?钟有时更慌了,慌乱之下依稀看见他手里还提着一袋药。应该是帮她买的。“你干嘛?”“……”“你放我下来啊……”显然她的伤势已经不是简单买点药来抹就能管用的了,陆觐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女人了:“你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等等!”“……”“等等!”“……”他却已一路抱着她进了电梯间,这就要伸手按下电梯键。钟有时赶紧趁着这机会蹦下来。深怕他要把她拽去医院,钟有时原本环住他颈项的手更是死活不能撒开了:“你先听我说!别激动别激动!”“……”但显然,从声音来判断的话,更激动的明显是她。他呢,分明自从抱她出了家门之后,就一个字没再说过,只是面色随着脚步一道,一步一步越发沉峻。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钟有时也意识到,她此刻,正紧紧地抱着他……他不发一言,身体僵硬,不就是因为她抱着他不撒手?钟有时赶紧松手,退后不到半步却又被紧紧搂了回来。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深深深深叹了口气。“……”“……”钟有时突然间也很想叹气。真的是……不爱何撩?钟有时承认,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孤勇的人——就像此时此刻,她抱着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不应该,却依旧放不开。她不知道该怎么逼自己放手,但好在她知道怎么逼他放手,就让这一切用这种方式结束吧,也挺好——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吻住他。他是震惊的吧,因为她睁着眼,没有错过他眼里满满的错愕,以至于他浑身僵硬了几秒,才猛地放手退后一步。看,他真被她吓到放了手。挺好……挺好……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么?怎么亲眼看到这一幕发生,又会如此苦涩?陆觐然站在一步远,艰难地消化着这波震惊,他不懂她此刻嘴角的笑是什么意思,一如他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吻他……“你知道为什么今晚我要对你说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么?”陆觐然见她深深吸了口气,缓过了这波艰难,继续道,“陆觐然,我喜欢你。”陆觐然眉目忽地深深一锁。“如果你不能给予我同样的感情,那就别让我越陷越深,到最后真的走不出来。”他从前一刻起便始终一言不发,此番沉默是什么意思,她懂,所以她笑了一下。这是这个女人给予他的,最后一抹微笑。她转身走了。走得不慌不忙,但毫不留恋。陆觐然却不知为何心下一紧,终于从今晚发生的这一切荒唐事中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追过去:“钟……”要说出口的话止住了,刚迈出的脚步也定住了。陆觐然目送这女人一步步走回家,“砰”的关上门响起,恍若一锤定音。直到最后她也没说再见,因为已不需要再相见。钟有时靠在门背后,手还紧紧握在门把上忘了收回。这种时候,空旷的房间昏暗的角落,她是不是该大哭一场才比较应景?可她哭不出来,毕竟一切都在预料中不是么?只不过那抹苦涩一直如影随形,甚至越演越烈。窗外的光线落进来,将钟有时的身影拉成一抹倾长,她盯着自己的影子,目光却没有聚焦,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另一抹影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向她,最终覆盖在她的影子上,钟有时才缓缓抬了头。是老秦——她在屋子里已经躲了很久。她最近一直日夜颠倒,早在陆觐然按响第一道门铃的时候她就去应门了,透过猫眼见门外竟是陆觐然、还手提着一大袋子药,她当即就躲了起来,再有任何动静也死都不应,最终逼得老钟起来开了门。这一切本来是那么水到渠成,可最终结局怎么会变成这样?老秦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钟有时,眼里却满是担忧,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只能不痛不痒地问一句:“你还好吧?”钟有时终于,放开了紧握着门把的手。她抓抓头,一派如释重负的样子:“挺好,都说清楚了。”老秦怎么舍得拆穿她?扯了扯嘴角,终于找出合适的迎合笑容,一把搂住她的肩就往卧室走去:“对嘛!世上男人那么多,还怕找不到爱你的那一个?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只是这一觉醒来,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了?她可还得顶着头上的伤录比赛——钟有时这么出现在设计室的时候,可是吓坏了刚到没多久的vivi。vivi满口“og”地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疾步走向她。“今儿是圣诞节不是万圣节吧?你这伤得也太……”vivi凑到她眼皮底下仔仔细细查看她头上的伤,“……逼真了吧。”钟有时赶紧把他的脸推开——他的眼睛都快凑到她鼻尖底下了,“咳……摔了一跤。”vivi好整以暇地扯了扯领口,真是画面转变太快,刚才还是好奇宝宝,现在又一派不近人情的样子:“你可别因为受伤耽误我的进度,不然我可饶不了你。”要不是翻白眼会扯着伤口,钟有时的白眼估计都能翻到天上去:“我伤的又不是手。”当然很快vivi就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不,何止是多余?这女的今天也太拼了,几乎包揽了70%的工作量,从确定松量到每个部位的具体规格尺寸,cad软件就一直没关过,vivi还真挺担心她快到出错,她闷头忙碌,他就只能在后头纠错。算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她和他的数据误差在1%之内。这回倒是轮到vivi暗自心惊了——这是一个相当成熟的设计师才具备的技能。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的品牌给做倒的?vivi的好奇心被吊得前所未有的高。从确定底图到复核纸样推进得尤其顺利,别的组还在焦头烂额忙着样片,他们这组却已经开始了车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