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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几个月的折腾，女人就失去丫往常的光彩，形容憔悴，气力不支，蹲下干一阵起来，眼前就悠悠地浮一片黑云。更使她备受折磨的是家里的积蓄流水似地花去，日渐空虚，又不敢对丈夫半句高声，常在没人处哭。

天狗看着，心里如刀扎，想自已不能代替了师傅。师傅是有长久手艺的入，能代替他瘫在炕上，这个家就不会这般受罪；看着师娘如此可怜，比天狗自己瘫在炕上还要难受。可天狗不是这家的人，只能在炕头劝说师傅，在院里安慰女人。帮着种地、喂猪、出圈粪；出外请医生抓药，就拿自己的钱来支应。

一场事故，把人囫囵地改变了性格。井把式褪了专横，女人变得刚强，天狗说过：&ldo;有了女人就长大了&rdo;现没个伴他的女人，天狗也长大了。

这天，天狗又割了几斤肉和豆腐提来，女人说：&ldo;天狗，你要总是这样，我也就恼了!这家里成了无底的黑窟窿，你有多少积存能填得满?!&rdo;天狗说：&ldo;师娘，现在就不要说这些话，我一个人毕竟好将就。&rdo;

女人说：&ldo;你也不是有金山银山，这么长时间也没去做刷子卖，你是另有什么手艺不成?你把钱花光了，那江对岸的女的怎么娶得回来?&rdo;

天狗没有给师娘说明。前天夜里，大姨又过江来找了他，说是那小寡妇有了话，问这边钱筹得怎样，若月底还是拿不出一千元，她就不再等了，有钱的几个光棍都在托媒了。天狗生了气，说：&ldo;看谁钱多让她给谁去；我有一千元，一千元我天狗可以买十头猪给师傅补身子哩!话说得难听，大姨好生骂了一顿，问他想不想要个儿子?天狗说得更粗野：&ldo;我一千元放在那里，生的也是钱儿子!&rdo;大姨气得脸色煞白，吵了一夜，不欢而散。

师娘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ldo;天狗，眼看就是三月三乡会了，女婿都走丈人，你虽说没结婚，却也该到对岸那家去。这肉既然买回来，咱就不要吃，我夜里再蒸二十个馍，你明日提前去走走吧。&rdo;

天狗听了，一时心火上攻，竟忘记了自己是在这苦难的菩萨面前，焦躁地说：&ldo;我不去!&rdo;，

女人说：&ldo;你敢胡说!&rdo;

瘫了的师傅在上屋土炕上全听见了，就敲着炕沿叫天狗，天狗进去，师傅说：&ldo;你怎能不去?你想老死了做绝鬼?!&rdo;说罢拉天狗坐下，缓了口气又说：&ldo;师傅现在是没用的人，别的话你可以不听，只要你听一句，明日乖乖去江对岸，这身上衣服也成油匠穿的了，夜里让你师娘洗一把，咹!&rdo;

天狗这才说了实话：&ldo;人家早不成啦!&rdo;

说完也不再解释，走出门，一直从院子里走出去了。

井把式和女人倒一时愣了，末了女人就哭出声来。

夜里师娘来到天狗的家里，问清了原委，知道一切因自家的拖累所致，就连连叫&ldo;造孽!&rdo;骂天狗不该为她家花了积存，又骂小寡妇认钱不认人，下贱坯子。天狗见女人骂自己，越发觉得这女人贤慧可敬。女人骂着骂着，就骂了自己，哭泣不止。

天狗立在那里倒真象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女人说：&ldo;天狗，是我家害了你，这我和五兴爹一辈子有赎不完的罪。事情落到这田地，我家里是空了，你也空了，即使你天狗还有分文，我也不让你再往我家里贴赔。可这个家，有出的没入的，啥事都要钱，我思谋了，还是让五兴回来干干别的事吧。&rdo;

天狗说：&ldo;师娘，这使不得。五兴先头耽误了几天学习，好不容易让他又复了学，就是再穷再苦，也不敢误了五兴的学业。&rdo;

女人怎不明晓这层道理。可妇道人家是一副软心肠，经天狗一番道理之后，同意了不让五兴停学。可回到家里，一进屋，眼看着狼狈不堪的丈夫，一颗心又转了。这对中年夫妇一夜没有睡好，一会决定让五兴停学，说停学好；一会又不让停学，说不停学好。拉屎撒尿做不了主，井把式就大声吸着鼻子，哭了，&ldo;这都是我害了你们娘儿，害了人家天狗，我怎么就不死呢!你给我买包老鼠药来，让我喝了，反正活着没用，也不花钱吃药了!&rdo;女人听了这话，两股眼泪流下，说道：&ldo;他爹，你别说这话，家里人嫌弃你了吗?你就是睡在这里任事不一干：，你也是这一家的定心骨。你要再说这话就是拿刀子杀我。你是还嫌我心没伤透吗?&rdo;男人就再不作声。

夫妇俩自结婚以来说了这最多的一一场话，才各自深深体会到对方的温暖；生活的苦绳拴住了一对蹦哒的蚂蚱，他们谁也离不得谁。夜深了，油灯在界墙的灯窝里叭叭地响过一阵，油尽灯灭，女人重要点灯，男人说：&ldo;算了。&rdo;为了省下一根火柴和一盅油，黑夜里泪眼在闪着光，男人被按着睡下了，失去知觉的双腿日渐萎缩，女人在被窝里为他揉搓，活动血脉，在扳着下身为男人翻了几次身后，女人就脱得光光的猫儿似地偎在丈夫的身边睡着了。睡到四更，女人突然被男人摇醒，她叫道：&ldo;你咋没瞌睡?&rdo;男人说：&ldo;我睡不

着，我有一件事想给你说哩。&rdo;女人就坐起来，拥着被子，被子的一角湿漉漉的，是男人流下的眼泪。月光从窗棂里昏昏地照进来，女人看着丈夫一张被痛苦扭歪的脸。

男人说：&ldo;我好强了一辈子，也自私了一辈子。和你做夫妻了十几年，我没有好好待你，这是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心愧的事。我现在是完了，到死也离不了这面土炕了。人常说：&lso;病人心事多&rso;我是终日在想，啥事都想过了，想过死。你骂了我，你骂是对的，我也没脸面再去死，我就活着吧。可咱家里，总不能这样下去啊，五兴他娘!因此上我就思想，你可以不离开我，我还是你的男人，但世上都是男人养活女人，女人怎能养活了男人，那南北二山都有&lso;招夫养夫，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