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要跟他谈话,便顾不得阿珠,一坐下来就问杭州的情形。
&ldo;老刘有回信在这里!&rdo;陈世龙把刘庆生的信递了过去。
信上谈到代理湖州府、县两公库的事。胡雪岩在这里把公款都扯了来买丝了,而应解藩库的公款,催索甚急。派陈世龙专程到杭州给刘庆主送信,就是要他解决这个难题。刘庆生走了刘二的路子,转托藩衙门管库的书办,答应缓期到月底,必须解清。
&ldo;老刘说,日子过得很快,要请胡先生早点预备。一面他在杭州想办法,不过有没有把握,很难说。&rdo;
&ldo;他在杭州怎么样想办法呢?&rdo;
&ldo;他没有跟我说,不过我也有点晓得。&rdo;陈世龙说:&ldo;第一是到同行那里去商量,有湖州的汇款,最好划到阜康来开票子……&rdo;
&ldo;啊!&rdo;胡雪岩矍然一惊,&ldo;这就是他冒失了。杭州开出票子,在这里要照兑,这个办法要先告诉我,不然岂不是&lso;打回票&rso;了?&rdo;
&ldo;老刘现在还在进行,等有了眉目,自然会写信来的。&rdo;陈世龙停了一下又说:&ldo;另外,他跟信和在商量,到时候这里没有款子去,请信和先垫一笔。&rdo;
&ldo;那么你晓不晓得信和张胖子怎么说法呢?&rdo;
&ldo;听说信和自己的头寸也很紧。&rdo;
胡雪岩默然。心里在盘算着,月底的限期,决不可能再缓。如果说小刀会真的闹事。&ldo;江南大营&rdo;一方面少了上海附近的饷源,另一方面又要派兵剿办,那时候来催浙江的&ldo;饷&rdo;,一定急如星火。倘或无以应付,藩司报抚台、抚台奏朝廷,追究责任,王有龄的干系甚重。
&ldo;月底以前,一定要想办法解清。&rdo;胡雪岩说,&ldo;世龙,你替我写封信。&rdo;
信仍旧是写给刘庆生的,关照他预先在同行之中接头短期的借款,以八月底为期,能借好多少,立刻写信来,不足之数在湖州另想办法。至于由杭州阜康出票,湖州阜康照兑的汇划,暂是不必进行,等全部款子筹划妥当了再说。
&ldo;胡先生,&rdo;陈世龙捏着笔说,&ldo;有句话,我好不好问?&rdo;
&ldo;你问,不要紧。&rdo;
&ldo;我要请问胡先生,八月底到期的款子,是不是等在上海卖掉了丝来还?&rdo;
&ldo;不错。&rdo;胡雪岩答道:&ldo;如果一时卖不掉,我还有个办法,在上海先做押款。当然,最好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一走,让人家看出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后再要变把戏就难了。&rdo;
陈世龙对这句话,大有领悟,&ldo;把戏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rdo;,巧妙就在如何不拆穿把戏上面。
一面想,一面写信。写完又谈丝生意,现在到了快起运的时候了。胡雪岩的意思,仍旧要陈世龙押运。
陈世龙一诺无辟。接下来便谈水运的细节,一直谈到货色到上海进堆栈。
然后又研究在上海是不是要设号子?话越来越多,谈到深宵,兴犹未已。
这一来便冷落了阿珠。她先还能耐心等待,但对胡雪岩那种视如不见的态度,反感越来越浓,几次想站起身走,无奈那张藤椅象有个钩子,紧紧钩住了她的衣服。心里不断在想:等一下非好好数落他几句不可。
到钟打一点,胡雪岩伸个懒腰说,&ldo;有话明天再说吧!我实在困了。&rdo;
&ldo;我明天一早就来。&rdo;陈世龙说,&ldo;杭州买的东西都还在船上。&rdo;
&ldo;不要紧,不要紧。你也好好歇一歇,明天下午来好了。&rdo;说到这里他才发现阿珠,不由得诧异:&ldo;咦,你还在这里?&rdo;
阿珠真想回他一句:你到此刻才知道?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