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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第1页）

长孙无垢见他平静下来，轻轻的道：&ldo;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可要记着自己已是一国之君，有多少关系重大的事等着你去躁心？这些小人的闲言碎语，又何必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呢？&rdo;

&ldo;一国之君！&rdo;李世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苦涩的道，&ldo;不过是陷入公文堆中的一条书蠹罢了！&rdo;

长孙无垢心头一凛，忙道：&ldo;何至于此呢？如果只是办办公文，那是谁都可以做的事，一国之君岂仅如此？&rdo;

李世民垂着头，半晌才道：&ldo;我不知道，或许……我太不会做皇帝了！&rdo;

长孙无垢心中砰砰乱跳，安慰道：&ldo;哪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当皇帝的？你才刚开始呢。只是不大习惯罢了。&rdo;

李世民无精打采的道：&ldo;也许是吧！&rdo;扶着长孙无垢站了起来。

长孙无垢低头想了一会儿，道：&ldo;我一个妇道人家，按理是不应过问朝政的。不过这事并没牵涉旁人，或者我能说上一两句吧？&rdo;

李世民忙道：&ldo;你自小博览群书、知古通今，正该多多指教我！&rdo;

长孙无垢忙作一福，道：&ldo;不敢！我以前听哥哥说起，隋文帝杨坚在位时，对于治国理政十分勤恳，召见大臣商议政事，往往时逾中午也不能结束，累得当值的侍卫都不能换班，以致要站着吃饭。&rdo;

李世民&ldo;嗯&rdo;了一声，道：&ldo;杨坚之为人，虽是偏狭多疑，却也算得上是勤勉爱民，若非他错立了杨广，大隋江山原不至于二代而亡。&rdo;

长孙无垢微微摇头，道：&ldo;杨广暴戾，自是隋亡的罪魁祸首，但祸乱根子其实在杨坚之时已然埋下。&rdo;

李世民双眉一轩，道：&ldo;你这话，我记得魏征好象也说过。&rdo;

&ldo;当真？他怎么说来着？&rdo;

李世民凝神回思，道：&ldo;他说，大隋衰怠的根源由来已久，起自杨坚而成于杨广，亡乱的征兆在开皇末年已经出现。但如你所说，杨坚如此勤于政务，何以还是保不住国家衰亡呢？&rdo;

长孙无垢神态恬然的道：&ldo;人之常情，好逸恶劳。便是意志坚定者，要象杨坚那样勤勉到超出常人可以长期忍受的限度，即使能坚持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乃至一年两年，却终究难以持之以恒。为君者不是不应该勤，但不应是勤于案牍文书之事。天下如此之大，在上者日理何止万机？便如何鞠躬尽瘁，终是人力有限。是以为君之首要，乃选拔天下贤才，分任各职，为己代劳。为君者应是勤于明辩是非曲直、赏功罚过，以驱策手下全力以赴，办好任内之事。那杨坚开始时还坚持得住，后来就难免疏懒了，又没有贤才替他谋划，国事遂靡烂不可收拾。&rdo;

这一番话只听得李世民茅塞顿开。他为人好胜自负，只道样样亲力亲为才能将事情办好，既显自己的本事，又彰勤勉之风气。因此自接掌朝政以来，一心扑在国政之上，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才短短两个月已觉得不堪重压，大有焦头烂额之感，以致生出&ldo;难道我不是当皇帝的料？&rdo;这种自嫌自弃之心。这时给长孙无垢一提点，才惊觉自己之非，不由得感激之上更添敬爱，拉着她的手道：&ldo;多亏了有你这贤内助，否则我就跟杨坚一样自以为已竭尽心力，谁知于国家大事，反倒有害无益。&rdo;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报长孙无忌求见。

李世民奇道：&ldo;他不是先我回来这儿的吗？怎么现在才到？&rdo;转身向长孙无垢解释：&ldo;我刚才叫了他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好让你兄妹俩聚上一聚。&rdo;说着起身走到室外，只见长孙无忌垂手站在门边，面上颇有惊惶之色，忙问：&ldo;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rdo;

长孙无忌道：&ldo;刚才微臣过来的路上遇见尉迟将军，他说接到急报，突厥颉利可汗率精骑十余万绕过了我军在泾州的防线，现已抵临渭水，就在长安城外扎下营来！&rdo;说到最后，不由得身子微颤。

原来当日突厥率军南下河套攻击唐军之事，早已传到长安，李渊本是派了李元吉出征迎战的。后来发生了&ldo;玄武门之变&rdo;，长安城内人人忙昏了头，竟是全然将突厥入侵之事抛诸脑后了。唐军在前线本由燕郡王罗艺率兵抵敌，但后来他闻说李建成被杀便乘乱叛变，虽后来兵败身亡，他的部属中不肯投降的却全都投奔突厥去了。突厥有了这批人作向导，唐军又正内乱而无人指挥，竟给颉利人不知鬼不觉地绕过防线，突然近在长安城下出现。长安守军直到远远望见突厥旗帜在渭水对岸招展，才知道兵临城下，急报尉迟恭。尉迟恭赶去东宫报信，正逢李世民回来西宫，只遇上了长孙无忌。

李世民闻讯微微一惊，但心中霎时重燃往昔战斗的激情，不忧反喜，竟暗暗为又可跃马横戈于战阵之上，暂时摆脱文书奏章的湮埋而大乐。他一把执住长孙无忌的手臂，道：&ldo;走，到城楼上去看看！&rdo;直奔门外。早有侍卫牵过两匹马，二人飞身上马，往北门而去。

不一忽儿到了北门，二人登上城楼。城头上已是人影幢幢，一见李世民，纷纷上前叩见。原来唐军众将如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接到消息，都是李世民一般心思，全不约而同的来到城楼察看。

李世民走近墙边，俯身鸟瞰。这时夕阳已经西沉，星月尚未升上中天，天色昏暗。地上却是烛火通明，映得大半边天都红了。城下渭水对岸竖起一个个帐幕，连营相接，绵延伸展，直至天地相交一线仍不见尽头。营里营外到处是手执火把的突厥兵将。一支火把远远看去是一个火点，这时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个火点，汇成一片火海，织成一张光网，将渭水对岸全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