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似乎有无尽的话要说,几乎都忘记了小枭,直到小枭来敲门甄文君才想起她来。小枭进门时端了酒菜,说怕她们饿了,特意去庖厨拿来的。甄文君有点儿过意不去,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端菜,她还不太适应有个孩子在身边,时不时就忘了她的存在。小枭放下酒菜要走,甄文君将她叫回来:“你别走了,一块儿吃点。”小枭甜甜地应了一声,立即坐了下来。甄文君分了碗筷,阿穹说:“这孩子长得不像是大聿人。”“她不是。”甄文君道,“她是骨伦草原最后一个孩子。”阿穹似乎很喜欢小枭,喜欢看她舞刀弄棒的样子,夸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若是精心培养的话,日后定是将才。小枭也爱和阿穹待着,晚上抛弃了甄文君非要挤上阿穹的床和她一块儿睡。阿穹给她讲故事,就像曾经对年少的阿来一样。甄文君还在婚假之内,这些日子也没去朝中,正好给她时间陪陪阿母,理清所有思绪。阿歆来过几次,带了很多食物和衣服来,问候几句便要走。阿穹拉着她让她多留一会儿:“反正你也不去禁苑,天子在宫中不方便出行,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何不留下,和阿来多聊聊。”甄文君从来没想过阿母会对阿歆这般亲和,就算历经沧桑,但阿母从前对阿熏也不曾这样殷切过。阿歆留了几次,三人加一个孩子一起吃了几顿饭后甄文君发现阿母是在旁敲侧击,想从阿歆口中套出关于李延意的想法。阿歆不知有没有察觉阿穹的小举动,对所有和李延意有关的事全都守口如瓶坦言不知,问过两次无果后,阿穹便不再追问。说到底当年夷阮氏全族的乃是明帝,是当朝天子的亲生父亲,甄文君没有切身经历过,光是听闻都深感悲愤,更不用说经历这一切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阿穹。甄文君问她的想法,阿穹说:“李延意将我从卫庭煦手里救出来,很明显要卖个人情给你。按照你复述方怀远在大婚之日被迫出现的情况来看,这一切都是李延意暗中布置的。她早就盯上了方怀远,想要利用我来让你和卫庭煦彻底离心。当年阮氏一案发生时李延意年纪尚小,加之她这个天子之位也是非常手段而来,李蓄必然不会将秘卷的事说给她听,想必她对当年的事情就算有所耳闻也是一知半解。”甄文君道:“所以,她将阿母从卫庭煦的手里解救便是拉拢我的手段,倘若真有能颠覆李氏江山的秘卷在我们阮氏的手里,那一定要在卫庭煦得到此物之前让我得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乃是我的枕边人。而一旦我发现真相,必然会与其反目,届时她再施以恩威,我势单力薄若想报复卫庭煦便要借助她李延意的天子之势。到时候无论是利用我除掉卫庭煦,还是将其牵制住,都会是李延意说得算。”“阿来,你是如何想的?”窗外已有了些初春的景象,冰雪在渐渐融化,嫩芽生长,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无论是被卫庭煦利用还是成为李延意手中的刀,都不过是任人宰割。若是不想继续成为他人的砧板之肉,唯有强大自身。我们不能再逃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这江山还姓李,秘卷一事便是不死不休。我们阮氏的后人永远都会是他们的眼中钉,一旦卫家失势,就是我们重蹈覆辙之时。阿母,之后的事你不必挂怀,自有孩儿处理。阿母受了这么多苦该好好享福了。”“你和卫庭煦……”“阿母不必多说,孩儿自有分寸。”李延意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又派了御医来给阿穹诊治,积学府来往的人不在少数。阿穹没拒绝,一律淡淡道谢。婚假的最后一日,广少陵来积学府找甄文君,说陛下召她入宫。甄文君换了官府随广少陵一同前往禁苑,李延意一看到她就问她阿母身体情况如何,住在积学府是否适应。甄文君谢了恩,说一切都好,多谢陛下记挂。李延意说阿歆知晓妹妹思母心切,不顾危险亲自带人营救阿穹。卫家人何等厉害,即便是阿歆也受了好几处的伤。“竟受了伤。”甄文君道,“她从未提及。”“哎,阿歆就是这样的人,不善于表达,可她的确是将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你是她唯一的血亲了。”李延意叹惋道,“没想到文君你竟然是阮氏的后人,当年阮氏一案震惊朝野,寡人尚且年幼,也曾目睹此案的惨况。阮氏为奸人污蔑,此事明帝一直耿耿于怀,想要还阮氏一个公道。文君你放心,寡人一定会为阮氏洗脱冤屈的。”甄文君嘴角一弯,伏地拜谢。李延意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卫庭煦:“本以为子卓乃是真心待你,没想到背后竟有这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非寡人机缘巧合之中得知此事,阮氏不知还要承受多少苦楚。这些年来真是委屈妹妹了,寡人真该狠狠教训教训子卓。只不过……现在你和子卓是寡人树立的诏武四年杀诛邪教杀得一点都不痛快,甄文君本以为这群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必定舍生忘死义勇非凡。没想到她带兵到了前线,让轻骑探查敌营情况,得到的消息让她瞠目结舌。大战前夜,这些诛邪教的人并没有在鼓舞士气,也没有在谋划战术,甚至都没早早入睡为明日开战储备好体力,而是大喊大叫又唱又跳到后半夜。骑士们学着诛邪教的模样表演给甄文君看,甄文君没见过这种舞蹈,看上去也不太像大聿人所擅长的路数,更有可能会出现在某种祭祀之上。甄文君更好奇,这些诛邪教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她亲自趁夜而来,偷偷潜入诛邪教的营地,还有一里地就听见了巨大的欢呼声,火光冲天。“这些人也太不把聿军放在眼里了。”甄文君哭笑不得,凑到近处看个明白后更是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