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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ldo;太太怎么还不回来呀？&rdo;他转了几趟，不禁站住脚步大声喝问。

&ldo;她说，打完这一圈儿，很快就回来了。&rdo;马弁笑着说。&ldo;真是！&rdo;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亲自跑到门房里挂电话。

&ldo;你是淑芬吗？&rdo;他急火火地问，&ldo;怎么还不回来？&rdo;&ldo;不是告诉你快回了吗？&rdo;对方显然不高兴地反问。&ldo;刚刚坐下来，你就象叫魂儿似的。&rdo;

糟糕！今天是找她咨询大事，岂可出现不愉快的场面？于是，他只好把口气缓和下来：

&ldo;淑芬，你不要着急，今天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你，你……&rdo;

他放下电话，又在他豪华的画楼前徘徊起来。既然咨询人有事缠身，就不妨先来点独立思考，把混乱的思绪略加整理一番。

对于中央红军此次进入贵州，究竟顶不顶得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是容易判断的。因为在中央红军来临之前，作为先遣队，由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已在今年十月份进入贵州，他曾率部亲自堵截，已经尝够了苦头。该部才不过八九千人，尚且如此难以对付，如今红军的大本营四五万人一齐来到贵州，如何能够招架得住呢？何况贵州内部分裂，两年混战刚刚结束，犹国才割据盘江八属，侯之担割据赤水、仁怀、习水等县，蒋在珍割据正安沿河各县，他们虽然名义上拥护自己，而自己真正能指挥的，不过两个师、五个旅一共十五个团，凭这点兵力，怎能与中央红军相抗衡呢！他以为自己辛苦经营的贵州地盘，这次是肯定保不住了。想到这里，怎能不使他黯然伤神？而更复杂难办的是，不止一个朋友警告他：不但要注意红军，而且要更加警惕自己的上司蒋委员长。因为委员长的中央军，势必会乘追击红军之势进入贵州。甚至有人说，中央军进入贵州之日，也就是他王将军完蛋之时。这个警告是如此尖锐，如此明确，简直令他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尤其有一件往事，简直使他不敢去想。前年，他鉴于贵州处在蒋介石的垂涎之下，朝不保夕，曾同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广东的陈济棠订立过一个&ldo;反蒋同盟&rdo;，以求互相支援。谁知这件秘密而又秘密的材料，竟被陈济棠的部将余汉谋盗出献给了蒋氏。对此蒋介石怎能不怀恨在心？这件事王将军十分怕想，今天却又不断出现；而每次出现，就好象火炭一般烫人，象毒虫一样咬他的心。他不知道，蒋介石究竟会怎样对他。……

忽然，门外汽车的喇叭声嘟嘟响了几下，马弁慌忙开门，太太已经飘然走了进来。看样子她有将近四十年纪，穿一件可体的黑绒旗袍，前襟角角上绣了一朵牡丹花，显得既华贵又淡雅。人是有几分姿色的，只可惜因为鸦片烟的嗜好，脸皮上已经露出青黄，只靠着脂粉来补救。她的举止，无论步态和眼神，都流露出一种自负不凡的神气。为了表示她刚才的不满，她没有瞅已经准备出笑脸的将军，用一双黄皮鞋轻快地敲着方砖地，昂然步入楼门。王将军解嘲似地笑了一笑，在后面随后跟进。

为了缓和紧张局势，太太刚刚踏上二楼还没有坐定，王家烈就回过头来，对跟在后面的马弁大声吩咐：

&ldo;把烟灯点起，让太太先休息一下！&rdo;

&ldo;是！&rdo;马弁俯首听命，在内室紫檀木雕花的木床上，很熟练地端上了设备齐全的烟盘，点起了擦得很明亮的烟灯。

太太的气早消了一多半，在烟灯旁边躺下来。王家烈也对着脸在另一侧躺下，刚刚抓起烟枪要替太太烧烟，被太太一把抢过，娇嗔地说：

&ldo;谁要你烧！&rdo;

说着，她那灵巧但略显蜡黄的手指捏着烟枪，从一个精致的翡翠烟缸里向外调出烟膏子，在玻璃灯上开始烧烟。

&ldo;你叫我，到底有啥子重要事呀？&rdo;她问。

王家烈见紧张局势已趋缓和，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ldo;红军已经进来了。&rdo;

&ldo;不是早就进来了吗？&rdo;

&ldo;不，你说的是萧克、王震，那是打前站的；现在进来的是朱、毛，有五、六万人！&rdo;

烟枪在火苗上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停了半刻，那双纤手又灵巧地活动起来。

&ldo;那就只有拼嘛！&rdo;她抬抬眼皮。&ldo;那些人来了，哪有我们的活路。&rdo;

&ldo;我也这样想，只有狠狠地打！&rdo;王家烈说，&ldo;可是问题不这样简单。许多朋友提醒我，中央军会跟进来，蒋介石会搞一箭双雕！&rdo;

&ldo;啥子？一箭双雕？&rdo;

&ldo;就是说，他们不光打共产党，把我也要搞掉。&rdo;

一颗花生米大小的褐色烟泡已经烧好，可是停下来了。

&ldo;这个，是很有可能的。&rdo;她沉吟后说。

&ldo;可是，我觉着，觉着，总还不致于…　&rdo;他声音很低，又象是自语似地讷讷地说。

&ldo;怎么不致于呢？&rdo;

&ldo;我觉着，老蒋也说过我的好话。他说，毛广翔不行，贵州省主席最理想的人选就是王家烈…　而且，从上到下，我们送他的东西也不算少。&rdo;

&ldo;这是过去的事了。&rdo;太太笑着说，&ldo;你那个三省同盟，让余汉谋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出卖了，你想老蒋会忘记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