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的心里暗自发笑,心道你当你是在打发谁呢?都这个侍候了你还有什么绕圈子的必要,不是徒劳挣扎吗?他琉球国一年的对大清每年的供奉才多少东西,一条铁路都修不起来,就是加十倍有什么用,况且,他断绝与日本国的一切外交关系,说的是轻巧,哪有那么容易,日本国现在是一匹受伤的野狼,新政府正在火急火燎地找机会重振自己的声威,你琉球国此时去招惹他,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到了最后还不是得大清国这个&ldo;父国&rdo;出兵善后。不过,这个尚泰倒是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这个庇护的理由连他沈哲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被他给想了出来。
沈哲没有丝毫要考虑一下的意思,立刻说道:&ldo;陛下,小臣刚才也说过了,这内附之事,是我大清的朝中历经了几次廷议才定下的,哪能说改就改,及时要改,小臣也没有插话的权力……&rdo;
沈哲略微的停顿了一下,语气仍是不该悠闲,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ldo;换句话来说,就是,内附不内附,已经由不得陛下做决定了。&rdo;
连跟着沈哲的几个御前蓝翎侍卫的面色都顿时紧张了起来,沈哲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嚣张,这根本就不像是两国的交涉,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威胁。
但是在沈哲看来,这不过已经是各自心知肚明的事情,在兜圈子也是两边都辛苦,而且他这次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阴谋,一切都应该算是阳谋,因为他是明摆着就是要让琉球国内附,这一点,他尚泰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改变不了结局。
尚泰脸色低沉,眼色一厉,相国尚帧立刻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朝殿外点了一下头,一时间一百多个琉球国的侍卫一起拥上殿来,黑压压的一片,沈哲虽然有随从,但是在上殿之前均已经卸下了武器,如果琉球国此时发难,他们将会必死无疑。
大清国的御前侍卫,虽然都是从八旗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但是这次随行的却仅仅是御前侍卫中品级最低的蓝翎侍卫,而且都是一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大场面,更何况他们虽然功夫都不差,但毕竟都是两只赤手空拳,如何抵挡住这些手执利刃,身披战甲,有占尽地利人和的琉球国卫兵。
沈哲虽然心里有一点儿紧张,但是还算是镇定,他现在是华山天险一条路,这也是他的命运,不搏不行,他向身后的几个随从使了个眼色,是以他们切勿紧张,丢了天朝上国的脸面,几个随从虽然年轻,但也有股报国热忱,立刻就领会了沈哲的意思,收起了自己的拳头,用眼角的余光环顾了一下左右,便目不斜视。
沈哲再次开口,面色不愠不怒,甚至还带着礼貌性的笑意,只是声音阴沉了许多:&ldo;两国交战,不占来世,我大清与琉球国尚且没有交战,陛下似乎已经是准备以我等衅鼓,难道是非逼得我大清和贵国打一仗不成?&rdo;
尚泰一听到要交战,刚才的怒火陡然被剿灭了一大半,变成了恐惧,尚帧描述的承载着几百门足矣把整个首里都夷为平地的火炮的小山一样的黑色战舰。一双手,又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尚泰咬牙说道:&ldo;是贵国欺人太甚。&rdo;
而对方,虽已经几乎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但也是丝毫不肯让步,说道:&ldo;琉球国自前朝便受封于中原,凭尔区区小国可以苟全至今也是仰赖我中原庇护,连琉球之名也是我中原隋炀帝之时由随人所取,我大清顾念贵国无以抗衡日本国,为保琉球国万千百姓与尔等之安危而邀陛下内附,怎么就是欺人太甚,反倒是贵国,勾结日本在前,背叛我大清于後,这才是真正的欺人太甚吧。&rdo;
对方的语气严厉,无愧是出使过欧美之人,虽然年轻,却也丝毫没有在气势上。
要是换了从前的尚泰,此时肯定是几近谦恭之态,不把这位上使大人给哄好,誓不罢休,
但是现在,虽然心中也是害怕,发虚,可是,他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害怕,也不会回头,这个年轻的使臣不是想让他们的小皇帝来琉球与他尚泰&ldo;共猎&rdo;吗?那他尚泰便也可以大涨一次志气,学一次挥剑断案的孙仲谋。
只见尚泰拍案而起,厉声说道:&ldo;朕记得,贵国的史书中有所记载,说到天子之怒是&lso;伏尸百万,流血千里。&rso;朕自知,这琉球国国小势微,朕也不敢自称天子,妄自尊大,但是即便如此,朕也相信,朕的怒气,我琉球国的怒气,也决计不是&lso;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rso;的庸夫之怒,朕自知无法和贵国天子相比,但是朕的怒气也已算得上以&lso;士之怒&rso;了,贵国皆是饱读诗书之人,定当知道&lso;士之怒&rso;是什么吧,我琉球虽然国小,但是也足以让上使大人流血五步。&rdo;
这是他第一次,敢在上国的使臣面前自称为&ldo;朕&rdo;,把上国成为&ldo;贵国&rdo;而非&ldo;上国&rdo;。此时的尚泰几乎是他一生之中最有价值的时刻,在这一刻,他真正成为了一国之君,以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母国仅存的一些尊严。此时此刻,尚泰才真正觉得自己对得起自己姓了一辈子的,这个&ldo;高尚&rdo;的&ldo;尚&rdo;字。
他觉得此事,这个年轻的使臣要是还识相,或者说,他还宝贝自己脖子上那个英俊的头颅的话,他就应该知难而退,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