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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凌注意到在大门对面，那棵茂密的槐树下，多了一个小土堆，新泥里掺杂着许多黄符，最上面插着一把桃木剑。不知何时天色转阴，漫天的明黄纸钱随风飘舞。灵堂里白色魂幡悠悠晃荡，上方的漆黑牌位透着诡异气息，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透过它盯着你。姜凌早已免疫，此时平静地移开目光。其他人倒是心里犯怵，在附近摆放作法用具，手脚都忍不住打颤，等善良的少爷进来了，有人就忍不住找借口跑了。公良一舟毫无愠色，接过侍者手上的钟馗金像。他把金像放在牌位旁边时，忽然瞥见姜凌走到方嘉身边，手里拿着一只麒麟玉雕，似乎在低声询问着什么。方嘉为了准确教他用法，放下手里的罗盘，上身朝他前倾说话。此人笑容里全是算计图谋，两人近在咫尺。“明白了吗？这开阵法器要方位得当、记住口诀，就是这样……”方嘉见他还没明白，伸手想握住他的手放在玉雕上面。但是，他还没有碰到姜凌的手，掌心就传来剧烈的灼痛感。他手指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曲，把对面的姜凌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方嘉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时间来不及了，你站在我身边按我说的做，要是记不住我再提醒你。”姜凌低头看着玉麒麟，却有些忧心忡忡。这个任务估计是公良修“建议”的，想再次试探他到底是不是“纸人”。如果他按下了开阵法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自己会取得这两人的信任。要是中间出了任何差错，他这个“开阵人”就得为此背锅。此时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无形的压力集中在他身上。灵牌两边的白烛焰火微晃，映在上面的影子若有若无。外面狂风大作，阴气森森，卷起满天的纸钱、枯叶和砂砾，如同无数恶鬼的轮廓在其中挣扎、逼近。突然，白蜡烛的焰火熄灭了。“族长，不好了！”一名侍者匆忙地跨进门槛，表情惊慌。公良修表情狠厉，转过头质问道：“我不是说什么事都别来打扰吗！”侍者支支吾吾地开口，“可是……舟少爷他在房间晕倒了。”“……”所有人表情惊异，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公良一舟晕倒了，那他们中间的人是谁？众人的目光顿时朝他看去，但是那个位置上空空如也。姜凌愣了一下，然后就猜到是谁了。他似有所感地看向面前的法阵，地上红色的粉末划出一个“圆”隔离外面的人，七米开外的中央多了把厚重的太师椅。顾流渊一袭玄色暗竹纹长衫，神情从容不迫，优雅金贵，两条逆天长腿交叠，衬得身材愈发伟岸。他脸色过分苍白，完全漆黑的眼睛，浮现几分讥诮之意。“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了请我出来叙旧？”“……”方嘉握着本命法器罗盘，指针急速旋转三圈，最终指向了阵法中央。他神情严厉，呵斥道：“邪祟，你倒是自己出来了，我这就为公良家除害！”顾流渊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嘴角泛起丝丝冷笑。公良修顿时绷不住了，他惊愕地说道：“玄铁链……怎么可能解开了！”本来顾流渊就相当棘手，要是没有玄铁链镇压，那么他的力量会恢复至巅峰，至少目前玄学界称得上对手的也就那一两个。方嘉的实力确实不错，但是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是上天眷顾了我。”顾流渊神情难以捉摸，轻声喟叹。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姜凌，灼灼如星辉，语气蛊惑道：“过来。”周围的人脸上俱是恐惧、憎恶，恨不得逃离这里，唯有那人脸上一片平静，坦然而无畏。方嘉的劝阻抛去脑后，公良修的警告眼神全然无视。他步履轻松，一步步径自走到那把太师椅前。然后，缓缓伸出了手掌心，搭在对方的大手上。顾流渊握紧了他的手，稍微用力就将其拉入怀中，姜凌顺着力道熟稔地坐在对方腿上，目光只是愕然了一瞬。“他是……”顾流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眸光温柔至极，道：“上天赠予我的礼物。”众人俱是陷入静默，这一幕着实匪夷所思，又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亲昵暧昧。公良修当场哑然，难以置信道：“是他解开了玄铁链，难道他的血……难道……”他似乎知道些内情，但是又没有继续说下去，盯着姜凌的脸表情更加的复杂。此时，方嘉也反应过来了，他拿着罗盘就想冲上去。“可恶，你把他放开！有本事冲我来！”顾流渊眼眸戾气毕显，修长的手指间弹出一颗佛珠。“砰！”佛珠破风而去，夹杂着恐怖杀气直冲向方嘉。方嘉被这道杀气逼退七八米，后背狠狠撞在了墙壁上，顿时头顶沙尘滚滚。姜凌咽了咽口水，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一低头看到对方乌沉沉的眼眸。他瞬间把想说的话全忘了，求生欲极强地微微一笑。紧接着，大门外面狂风呼呼地响，几百只恶鬼冲进了阁楼，对这些人大开杀戒。片刻后，风平浪静。在场的所有人不敌恶鬼，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作为领头人的公良修站了出来。他急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从方嘉身边走出来大喊道：“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顾流渊轻轻抬了抬手，周围恶鬼立即退散开来。公良修见状抹了把额头的汗，扯了扯嘴角，表情故作真诚地说道：“晚辈是在弥补上次的仪式失误，想挑选几个祭品献给您。”冥界大佬的病弱小天师16既然是“误会”一场，又未到祭祀仪式的时间，按顾流渊的恪守礼法的脾性，大概没有兴趣现场“食用”祭品。这次，公良修赌对了。他不假思索拿出自己的诚意，特地为恭贺老祖宗“出关”，命人备一桌丰盛的酒席。顾流渊无意与他虚与委蛇，神情略带戏谑，眼底一片冰冷。突然，压抑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咕——”所有人都看向了姜凌，眼神里带着惊恐和同情。仿佛在说你不要命啦？？姜凌瞬间备受瞩目，他微微红着脸颊，目光不自觉移向自己肚子。晚上方嘉请的面没怎么吃，在公良家喝茶期间肚子就饿得受不了，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叫”出声。“嗤。”顾流渊轻笑了一声，神情宛若冰川融化。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于是同意了这场“隔世”的宴席邀请。公良修暗暗抹了把汗，吩咐身边的管家去张罗。半个小时后，他们“一家人”围坐了下来。酒席上大部分是公良家族人，有几个熟悉还是熟悉面孔，比如公良一舟、一霖两兄弟，还有宾客韩如萱、甘千秋、宋乘风和公良月。韩如萱和甘千秋中途被拉进来，看到主位上的“邪祟”时表情五彩缤纷。偌大的餐厅里阴气极重，森森入骨，连坐在对面的几人面上镇定，桌下的双腿都忍不住打战了。姜凌坐在顾流渊身边，毫无所觉，整个人轻松自如。结果抬头看了一圈，只有他在认真干饭。甘千秋性格老练，即便这个场面太吊诡，也能在饭桌对面落座，静观其变。韩如宣却不没那么能忍，她看向了公良修，面露不解道：“叔叔，您这是……”公良修朝她颔首示意，微笑道：“不可对‘老祖宗’不敬，先坐下来再说。”下一瞬，十几个公良家族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他们神情严肃，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