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字样。从山梁上望出去,犁过的土地,红彤彤如浸了染房的水。未及翻耕的田野,呈出呆板的灰白,蜀黍茬儿均匀地箭在田地,有许多从未晒过日光的糙藤,借着一年中最后几日生机,急忙忙攀爬上去,张开一片绿的颜色。就这个当儿,耕地的耕地,播麦种的播着麦种,忽然就有人抬着司马虎在梁上大喝:
&ldo;司马六婶‐‐司马六婶‐‐虎叔卖皮子回来啦,你回家把门开开,给六叔烧一碗汤喝‐‐。&rdo;
司马鹿和司马虎的两个女人,在山坡上捆蜀黍杆儿,一齐从山坡下上来,看见抬着司马虎的是二豹和杜流,忙掀开担架上薄被的一角看了,见瞌睡着的司马虎脸色红润,一睁眼兴奋像布样在眼角飘荡。媳妇说卖了多大一块?司马虎说两个大腿上的好皮子全都卖了。媳妇说卖皮子不能光是咱司马家的事情,你卖光了皮子家里急用钱了咋办?司马虎瞪了一眼媳妇,说灵隐渠立马通了,过些日子村里成立村委会四哥就宣布让我当村里的民兵营长哩,派我最后卖一次人皮庆贺灵隐渠通水,我能不把腿皮全都卖了嘛。媳妇想想也是,问民兵营长能管着副村长吗?人家杜流可是要当副村长。司马虎默下一会想了,说分工不同,摘菜剥葱各管一工,谁也管不了谁。
媳妇把担架上的被子全都掀开,果然见司马虎的两条大腿全都用纱布裹了,又粗又白,犹如两根汉白玉的柱子。纱布上有点点血红,雪地梅花样又鲜又艳。
他的裤子放在脚头,裤腿的脚脖那儿,分别用两条细绳扎住,一条裤腿中,塞满了10000
响、5000响和2000响的火炸雷鞭,还有一捆又一捆的拇指炸炮,半尺长的两响、三响炮。另一条裤腿里除了鞭炮,还有各类红红绿绿的小糖,而在他两脚周围,则用衣裳裹着隔着,放了十余瓶白酒,还有一块红布,一卷红纸。有种庆典年节的氛围,像蒸汽盖在笼中样盖在被子下。女人被这年节气息熏住了,脸上也跟着红红艳起来,说给我买件衣裳没?司马虎便恶了媳妇一眼,把枕着的一个纸卷打开来,取出一块灰布,又沉又滑,说这是你的裤,二十多块一米,有一半毛料哩,取出一块红底蓝花的,说这是女孩娃的,想做啥儿做啥儿。女人便在村头把布在身上比了,又拉着扯一扯,说结实哩,颜色也好看,又指着担架边上的一塑料袋儿糖:
&ldo;是咱的还是村里的?&rdo;
司马虎说:&ldo;瞧你他娘那没出息的样。&rdo;
女人并不生气,知道那糖是自家的,立马分给司马鹿媳妇一半。&ldo;五嫂,拿回去给侄儿侄女吃。&rdo;两个女人便欢天喜地把被子盖上,抬上担架穿街往自家走过去。
村人们都从田里、家里出来,围了一层一层,七零八碎地问杜流,问二豹,一下子满村落就如三、四月间的春雨样,遍地都是红白哗哗的说话声。
问:&ldo;渠真的快通了?&rdo;
说:&ldo;有道梁是青石,一炸一挖就通了。&rdo;
问:&ldo;啥时儿回村?&rdo;
说:&ldo;快了十天半个月。&rdo;
问:&ldo;这几日咋不见有人回村呢?&rdo;
说:&ldo;村长疯了哩,谁想回村他都摔锨砸钎。&rdo;
问:&ldo;渠通了,都活过四十、五十、六十岁,孙子、孙女一大群,家家的房子不就都不够住了吗?&rdo;
说:&ldo;盖呀。&rdo;
问:&ldo;钱哩?&rdo;
说:&ldo;挣呀。&rdo;
问:&ldo;还卖皮子?&rdo;
说:&ldo;还可以做生意买卖嘛。&rdo;